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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黑暗。

冰冷。

虚无。

意识如同沉入无底深海,不断下坠,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甚至连“自我”的概念都在快速剥离、消散。赤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粒尘埃,正在融入那片永恒的、没有任何意义的寂静。这便是归墟许诺的最终归宿吗?倒也是一种……彻底的安宁。

不!

一个微弱的、却无比执拗的火星,在那片无边的黑暗与冰冷中,猛地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烙印在灵魂本源的不甘!是对脚下那片饱经创伤却依旧顽强的大地的眷恋,是对同伴决然离去背影的不舍,是对西岐结界内亿万期盼眼神的责任,是对那少女祭司纯净祈愿的承诺,是对父亲姜石年沉睡意志的呼唤,更是对归墟那否定一切存在的冰冷道则的……最后反抗!

“我……不能……就此……归于……虚无!”

无声的呐喊,在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核心炸响!

这呐喊,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连锁反应!

首先苏醒的,是那一直与他血脉相连、即便在绝境中也未曾真正断绝联系的神农鼎碎片!怀中的碎片,以及那通过共鸣隐隐相连、被岩岗等人带走的鼎足,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了宿主那超越生死界限的顽强意志,同时爆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纯粹的生机光华!

那光华不再是试图治愈或防御,而是化作最本源的“创造”与“存在”的法则之力,如同最温柔的双手,死死攥住了赤岳那即将彻底消散的灵魂碎片,强行将其从虚无的边缘,一点点地……“拉扯”回来!如同在无尽的荒漠中,硬生生开辟出一小片代表着“生”的绿洲!

紧接着,那缕得自共工残魂认可、融入他识海的纯净水之本源,也在这极致的对抗中被引动!水,至柔亦至刚,可滋养万物,亦可毁灭一切。此刻,这股古老的力量并未选择毁灭,而是展现出了其“滋养”与“包容”的一面。它化作一股温润而浩瀚的洪流,冲刷着赤岳濒临崩溃的神魂,抚平那因法则冲突而产生的“伤痕”,并以水之“不息”的真意,为其残魂提供着延续的“载体”与“韧性”!

而一直沉寂于识海最深处、代表着秩序与平衡的轮回根源道纹,更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它不再仅仅是防御或解析,而是开始以一种玄奥难言的方式,强行“定义”赤岳此刻的状态!它将他那被生机拉扯、被水之本源滋养的残破存在,暂时“定义”为一个介于“生”与“死”、“存在”与“虚无”之间的、奇特的平衡态!

非生,非死。非存,非无。

如同行走在无尽深渊之上的一根纤细钢丝,极其脆弱,却又因那极致的平衡,而获得了一种岌岌可危的……“稳定”!

这三种力量,在赤岳那超越极限的意志统合下,竟于这绝对的绝境中,强行创造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生机气泡”!

也就在这个“生机气泡”成型的刹那——

外界,那由他以身祭法强行展开的“绝通之界”,在承受了相柳与共工遗骸数轮疯狂的冲击后,终于达到了极限,轰然破碎!

轰隆隆——!!!

法则结构崩坏的巨响,如同万千个世界同时走向终结!恐怖的能量乱流如同脱缰的洪荒巨兽,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去!首当其冲的,便是距离最近的相柳与共工遗骸!

两大洪荒存在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了秩序与虚无双重属性的爆炸性能量狠狠掀飞出去,发出痛苦而暴怒的咆哮,周身气息都紊乱了不少,显然受创不轻。它们那冰冷的意志中,第一次对那个“渺小”却一次次带来意外和伤害的生灵,产生了一丝难以理解的忌惮。

而爆炸的核心,赤岳原本所在的位置,空间已然彻底化为一片混沌的浆湖,色彩光怪陆离,时间紊乱,再也感知不到任何属于他的气息。在相柳和共工遗骸的感知中,那个可恶的生灵,已然在刚才那极致的力量冲突中,彻底……湮灭了。

它们发出不甘的嘶鸣,在原地盘旋、肆虐了片刻,终究无法再找到目标,加之彼此间那根深蒂固的警惕与敌意,最终在混乱的能量乱流中,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退去,暂时消失在了浓郁的混沌与黑暗之中。

它们并不知道,在那片连它们都无法窥探的、法则彻底混乱的爆炸核心深处,一个微不足道的、由三种本源力量勉强维持的“生机气泡”,正如同风暴眼中的一粒尘埃,随着能量的乱流,悄无声息地飘荡着。

气泡之内,赤岳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到了极致,却终究……未曾熄灭。

他无法思考,无法感知外界,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还存在。他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那三种力量构成的脆弱平衡,以及那维系着这平衡的、源自他灵魂本源的不屈意志。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飘荡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那维系着“生机气泡”的三种力量,开始出现了衰减。神农鼎碎片的生机并非无穷,共工水之本源也在不断消耗,连轮回根源道纹的运转,也因缺乏赤岳主动意识的引导而逐渐变得迟缓。

平衡,即将被打破。

一旦平衡打破,这缕残魂将立刻被周围那无尽的混乱与虚无彻底吞噬,再无幸理。

就在这最后的危急关头——

那始终指引着方向的、源自神农鼎碎片的共鸣之力,再次穿透了重重混乱,变得清晰起来!而且,这一次的共鸣,并非来自岩岗等人带走的那尊鼎足方向,而是来自……另一个更加遥远,却似乎更加“完整”和“强大”的源头!

那共鸣之力,带着一种温暖、厚重、仿佛能承载整个大地生机的磅礴意志,如同母亲呼唤游子,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穿透了法则的混乱,精准地映照在了赤岳那即将消散的“生机气泡”之上!

得此强援,那即将崩溃的平衡猛地稳固了一丝!

赤岳那近乎彻底沉寂的意识,也被这股庞大而熟悉的生机意志,强行唤醒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他“看”到了!

在那共鸣传来的方向,无尽的黑暗与混沌深处,一座巍峨古朴、三足两耳、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与战斗的伤疤,却依旧散发着顶天立地、定鼎乾坤之无上威严的完整青铜巨鼎的虚影,正于一片被混沌包围的净土中沉浮!鼎身之上,山川地理、日月星辰、人族兴衰的画卷流转不息,散发出浩瀚如海的生机与文明之火!

那是……近乎完整的神农鼎本体!或者说,是其核心部分!

它并未完全损毁!它一直在某处,独自对抗着归墟,守护着最后一方净土!

而这尊鼎,此刻正向他这缕飘零的残魂,发出了最强烈的召唤与接引!

与此同时,赤岳也通过这共鸣,模糊地感知到了岩岗、素心、玄圭三人的状态。他们似乎已经抵达了那青色光路指引的盆地边缘,正凭借着那尊鼎足,艰难地抵御着盆地中那诡异灰白雾气的侵蚀,试图靠近核心那一点微弱的青光。他们还活着!而且,他们手中的鼎足,也正与远方那完整鼎身发出强烈的共鸣!

希望!真正的希望,就在那完整的神农鼎所在之处!

这清晰的感知,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注入了赤岳那即将枯竭的意志之中!

“去……那里……”

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最本能的驱使。

那维系着“生机气泡”的三种力量,仿佛也找到了最终的目标,不再是无谓的消耗,而是开始在这共鸣之力的引导下,缓缓调整着方向,推动着这个渺小的气泡,如同归巢的鲑鱼,逆着混乱的能量乱流,朝着那完整神农鼎虚影所在的方向,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飘荡而去。

前路依旧漫长,危机四伏。

他自身依旧只是一缕依靠奇迹才勉强存在的残魂,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希望的火种,已然被重新点燃。

一线生机,于绝对的死境中,被他以超越极限的意志与牺牲,硬生生搏了出来!

而这线生机,最终能否化为照亮这末世苍穹的燎原之火,仍需他,以及所有仍在抗争的人们,用尽一切去守护、去开拓。

气泡悠悠,承载着最后的希望,驶向那黑暗中唯一的灯塔。

而灯塔之下,是最终的救赎,还是更加残酷的试炼?

答案,尚未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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