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梓琳眼睛一亮，“这么说，包团长是要带着队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死守东门？太好了！”
“不。”
包嵩面色肃然地摆了摆手，“我得走。”
徐梓琳一愣，随即沉默。
包嵩轻咳两声，继续说道：“不是我不讲情义。阎长官从二战区发来的命令，明确要求我部转移阵地。军令如山，我身为军人，只能执行。”
徐梓琳叹了口气，“既然是上峰命令，那我也不便强留。包团长，后会有期。”
他抱拳行礼，目光却落在对方脸上——包嵩神情尴尬，眼神游移，似有难言之隐。
“还有什么事吗？”
包嵩抬手指向城墙垛口旁的一排武器：几挺轻重机枪、几门迫击炮，还有堆成小山的弹药箱。
此刻，这些全被八路军新三团的人看管着。
徐梓琳顿时明白过来，“你是担心这批装备？包团长请放心，等战斗结束，我会立刻安排人手，把所有物资原封不动送还227团。打出去的子弹、手榴弹，也会如数补足。”
包嵩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你们晋绥军家大业大，这点东西不算什么。”
徐梓琳语气平和，“可对我们来说，每一挺机枪都是命，每一颗炮弹都金贵。如果现在把这些全都带走，这道防线就等于不攻自破。到时候，不仅沁水保不住，连你们撤退的时间都会被拖累。”
风拂过城头，吹动了两人衣角。
徐梓琳话音未落，四周空气骤然紧绷。
不知是谁一声令下，一排排轻重机枪悄然调转方向，冷冷地指向227团的队伍，虽未开火，杀气却已弥漫。
包嵩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罢了，八路军缺家伙，这批装备，就当是我暂借给你们的。”
“包团长爽快！”
徐梓琳朗声一笑，“您把装备数目清点清楚，派人送一份清单过来。等仗打完，我自会向我们王团长禀报，原物奉还。用掉的弹药炮弹，一律补足。再说，我们新三团刚拿下几个县城，粮食还算宽裕。听说贵部眼下缺粮，王团长特意交代，等日军撤走，战事彻底结束，愿赠送贵军五百石粮食。”
“五百石！”
这个数字在众人耳边炸响。
包嵩与身旁的参谋们互相对视，眼中难掩惊喜。
他们心知肚明，这话不假——227团驻扎山区，子弹、手榴弹尚能维持，唯独粮食常年捉襟见肘。
这个冬天，全靠勒紧裤腰带才熬过来。
若非沁水县物资诱人，他们也不会轻易中计，被徐梓琳牵着鼻子走。
“不过，包团长……”
徐梓琳顿了顿，搓了搓手，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透出几分算计，“这么多粮食，也不是白给的。我还有个请求。”
包嵩眉头一皱，“徐政委但讲无妨。”
徐梓琳的目光越过他，落在227团士兵肩头背着的步枪上，慢悠悠道：“要不，你们把随身的弹药也留下？只要答应，我代王团长许诺，再多送二百石粮食。”
包嵩心头一震，“这可使不得！从沁水回防，山路崎岖，土匪横行。枪里没弹，空有枪杆子，遇到劫道的，拿什么保命？”
“理解，理解。”
徐梓琳摆摆手，语气诚恳，“武器弹药是吃饭的家伙，哪能真让人赤手空拳？这样——鬼子炮火太狠，我们每人分不到三发子弹。不如贵军弟兄每人留三发防身，其余的先借给我们应急，等我们补充上来，立刻归还。”
他顿了顿，笑着补上一句：“再说了，227团威名远扬，哪怕一人三发子弹，谁敢动你们？那二百石粮食，照算。”
包嵩紧抿着嘴唇，片刻后终于开口：“行，大伙每人留三发子弹，其余的弹药，手榴弹也算上，全留给八路军的同志。”
“明白！”
“包团长，感激的话我不多说……怎么，你这么盯着我？
哦，你是怕我赖账，不归还装备和说好的粮食？
放心，我徐梓琳说话算话，拿人格作保。
包嵩沉默不语。
这年轻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顾虑，仿佛心里那点盘算被扒了个干净。
徐梓琳笑了笑：“别想那么多，我亲自送你出城，这点诚意总够了吧？
你不信我，还能不信我们王团长？
再说，我和晋绥军358团的楚云飞是熟人，包团长你也认识他吧？
我要是敢食言，你找他评理去，他能替我作证。
要是还不放心，大不了你往上告，一直告到八路军总部，看谁敢包庇我？
一路同行，徐梓琳嘴不停歇，话里话外全是甜言蜜语。
包嵩晕乎乎地出了南门，队伍稀稀拉拉地跟在身后，脑子里还在回旋一件事：来时浩浩荡荡六千余人，枪炮齐整，士气如虹；如今灰头土脸退出城，只剩不到两千残兵，所有重武器、补给，连同身上的子弹，全数留给了新三团。
他心头猛地一颤——这哪是合作借道，倒像是被人掏空了家底？
摇摇头，他把这念头压下去，自我宽慰：徐政委答应归还装备，还会多给七百石粮，到时候227团又能重整旗鼓。
子弹和粮食有了，人可以再招，队伍还能拉起来。
就这样，晋绥军227团在沁水县转了一圈，来得急，走得也狼狈，兵力折损过半，辎重尽失。
可终究是脱身了。
远离了战火纷飞的县城，包嵩终于松下一口气。
他这才明白，阎长官为何三令五申，宁可避战也不轻易与日军交锋，甚至暗中周旋也在所不惜。
日本人，真不是好惹的。
他甚至开始为留守东门的徐梓琳捏一把汗。
却不知，就在他撤走不久，日军指挥部得知临汾失守，被迫下令收兵。
城外的日寇接到命令，悄然退去，未曾再攻。
徐梓琳先前那番“日军即将猛攻”的警告，不过是吓唬人的虚张声势罢了。
晋绥军227团从上到下，毫无斗志可言。
尤其是团长包嵩，心中只惦记着升官发财，对于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情势，全然没有半点应对之策。
“果真如此！”
徐梓琳唇角微扬，笑意中透着笃定。
哄骗他人于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