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灰牙不敌节节退，叶染殿中气定神闲
这两个字很轻，像羽毛落地，没有半分力道。
可就是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言出法随的魔力，化作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大殿中轰然炸响。
时间，在这一刻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正一左一右扑向叶染的犀九和那名狼妖将，他们脸上狰狞的笑容还未散去，前冲的身体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僵在了原地。
他们没有跪下。
但他们停住了。
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无法用理智解释的战栗。就好像一只正在扑向绵羊的饿狼，却在羊羔抬头的瞬间，从那双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一头上古凶兽的倒影。
荒谬，却又真实得可怕。
这短暂的停顿，让整个大殿的喧嚣都为之一静。那些跟在后面，准备一拥而上分一杯羹的小妖们，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前方。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犀九大王和狼统领不动了？
这诡异的寂静只持续了不到一息，便被一声尖锐的冷笑打破。
“咯咯咯……真是可笑。”
碧鳞扭动着腰肢，从后面缓缓走了上来。她绕过僵在原地的犀九，目光落在叶染身上，那双金色的竖瞳里满是讥讽与不屑。
“怎么？以为学人喊两句，就能吓住谁了？”她对着犀九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掌，“一个连妖气都没有的凡人，也敢在这里装神弄鬼。犀九，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跟兔子一样小了？”
这一掌仿佛拍散了犀九身上的魔咒。
他一个激灵，从那种莫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脸上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羞耻。
他，堂堂铁背苍犀一族的妖将，竟然被一个人族女子的两个字给吓住了？
“妈的！”犀九怒吼一声，仿佛要用这声咆哮来掩盖自己方才的失态，他不再去抓叶染，而是抡起钵大的拳头，带起一阵恶风，狠狠地朝着叶染的头顶砸去。
他要将这个让他当众出丑的女人，砸成一滩肉泥！
大殿的角落里，被犀九一肩撞飞的灰牙，正挣扎着靠在石柱上。他胸口的骨头断了好几根，每呼吸一次，都带着钻心的疼。他吐出一口混着血沫的唾沫，抬起头，正好看到这惊险的一幕。
完了。
灰牙的心沉了下去。
他见识过犀九的力量，那一拳下去，就算是百炼的精钢也要被砸成铁饼，更何况是主人那看似脆弱的身体。他想要出声示警，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裹挟着千钧之力的拳头，在叶染的瞳孔中越放越大。
然而，叶染依旧坐在那里。
她没有躲，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只拳头，看着拳头后面那张因羞怒而扭曲的脸，看着更远处碧鳞脸上那残忍而得意的笑，看着大殿门口那些贪婪又疯狂的妖兵……
所有人的表情，所有妖的气息，都像一幅无比清晰的画卷，在她眼前缓缓展开。
她仿佛不是那个即将被一拳打死的猎物，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画师，在审视着自己笔下一副即将完成，却又拙劣不堪的作品。
她甚至还有闲心在脑海中，对那个同样在观看着这一幕的龙魂，做出点评。
“你看那头犀牛，气血倒是旺盛，可惜妖力运行的路线粗糙得像条土路，力量都浪费了七成。”
“还有那条蛇，有点小聪明，懂得煽动人心。但她的眼界太窄，以为这座小山头就是全世界了。她的妖气阴寒，却驳杂不精，显然是靠吞噬同类得来的，根基不稳，一戳就破。”
“至于外面那些……”叶染的目光扫过殿外黑压压的妖兵，“一群乌合之众，连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敖烬在发簪里沉默着。
他已经懒得去问“你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说这些”之类的蠢话了。跟这个小魔头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已经逐渐明白，她的思维方式，根本不能用常理来衡量。
她眼中的世界，和别人看到的世界，或许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就在犀九的拳风已经吹起叶染额前发丝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青色的影子，比犀九的拳头更快，如鬼魅般从侧面闪出，“锵”的一声，架住了那势不可挡的一拳。
是碧鳞。
她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犀九身侧，用自己那覆盖着青色鳞片的胳膊，稳稳地挡住了犀九的攻击。
“砰！”
拳臂相交，发出一声闷响。
犀九被震得后退了半步，而碧鳞却纹丝不动。
“你干什么？！”犀九又惊又怒地看着她。
“这句话该我问你。”碧鳞收回手臂，声音冰冷，“我说了，要活的。你这一拳下去，我们还用什么来敲鼓？”
犀九一愣，这才想起碧鳞之前的命令，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转为一丝尴尬。他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一时忘了，忘了。”
碧鳞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叶染。
她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货物。
“不得不承认，你这张脸，确实是个不错的本钱。”碧鳞缓缓踱步，绕着叶染走了一圈，像一条正在观察猎物的毒蛇，“可惜，你太蠢了。你以为凭着这张脸，就能让万妖窟的妖都听你的话？你以为灰牙那条蠢狗，真的能护住你？”
她停在叶染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戏谑。
“在万妖窟，脸蛋，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只有力量，才是永恒的。而你，恰好没有。”
叶染终于有了一丝反应。
她抬起头，看着碧鳞，忽然笑了。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笑容，不带半分阴霾，纯粹得像山巅的初雪。
“说完了吗？”她问。
碧鳞脸上的笑容一僵。
“说完了，”叶染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拿起桌上的黑玉水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继续用那种清甜的、仿佛在与人闲话家常的语气说道，“那就该我了。”
她将水杯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个信号。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碧鳞和她身后的妖兵们，用狂暴的妖气与杀意，将叶染包裹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中。
那么现在，这张网的中心，那个一直被视为猎物的叶染，却陡然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息，从她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灵气，也不是妖气。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尊贵、更加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压！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却精纯到了极致，仿佛一滴水银，落入了一大缸浑浊的泥水之中。
殿内所有妖，都在这一瞬间，感觉到自己的血脉，自己的灵魂，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战栗！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最深层次的压制，是低等生物面对高等存在时，无法抗拒的本能恐惧！
犀九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发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自己庞大的身躯。
那些刚刚还叫嚣着要冲上来的小妖们，更是丑态百出。有的直接瘫软在地，有的甚至翻起了白眼，口吐白沫，被这股气息一冲，竟直接吓昏了过去。
大殿之内，唯一还能勉强站立的，只有碧鳞。
她毕竟是上古异种的后裔，血脉中带着一丝高傲。但即便如此，她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艰难无比。她引以为傲的玄阴妖气，在这股气息面前，就像是冰雪遇到了烈阳，根本无法凝聚。
“这……这是什么……”碧鳞的声音干涩发颤，她死死地盯着叶染，脸上的傲慢与残忍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ed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迷茫。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叶染没有回答她。
她只是在心中，对那个刚刚借出力量的龙魂，发出了一声轻笑。
“看来你这上古龙族的招牌，还没过期。”
“哼，对付这些杂碎，本尊就算只剩一缕残魂，也绰绰有余。”敖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舒畅，“不过，你到底想做什么？只用龙威吓唬他们，可杀不了他们。”
“杀？”
叶染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不，不，不。”她轻轻摇着头，像是在纠正一个孩童天真的想法，“直接杀了，多无趣啊。”
她看着殿内东倒西歪、丑态毕露的群妖，那眼神，就像看着一盘已经准备好的食材。
“好戏，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