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沈清辞林薇薇驾临，仙尊风范引妖惊
山风穿过万妖窟的隘口，带起一阵呜咽，卷动着广场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那两道剑光由远及近，速度快得超乎了在场所有妖族的想象。起初只是天边两点寒星，几个呼吸之间，便已化作两条撕裂夜幕的璀璨光河，裹挟着沛然莫御的灵压，当头压下。
那是一种与妖气截然不同的力量，纯净、浩瀚，却也冰冷、锋锐，如同九天之上永不融化的玄冰，带着审判万物的威严。广场上，那些原本还在卖力“扮演”伤员的小妖们，在这股灵压的冲击下，连伪装都忘了，一个个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那是源于血脉深处的、对天敌的本能恐惧。
一些修为较弱的，甚至被压得直接趴伏在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灰牙站在所有妖的最前方，独自承受着最猛烈的灵压冲击。他感觉自己像是赤身裸体地站在一场席卷而来的暴风雪中，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肩上扛着的战斧重若山岳，握着斧柄的手骨节凸起，青筋暴跳。
他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脑子里反复回响着主上为他设定的角色——悲壮的英雄。
英雄不能趴下。
他咬紧牙关，狼族的凶性与倔强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致，硬生生扛住了那如山倾倒的威压。他的双腿微微颤抖，脚下的石板地，竟被他踩出了两道细微的裂痕。
终于，剑光敛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广场中央，距离灰牙不过十丈之遥。
万妖窟内，瞬间死寂。
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了。
所有妖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汇聚在前方那名男子身上。
他一袭白衣，比天山的雪更纯粹，纤尘不染。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饰物。他的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幅清冷绝尘的画卷。
他的面容俊美得不似凡人，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的线条显得有些冷硬。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像是蕴着万年寒潭，深邃，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当他的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广场，扫过那些横七竖八的妖族“尸体”和瑟瑟发抖的“伤员”时，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流露。没有厌恶，没有怜悯，甚至没有好奇。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场血腥的厮杀，而是一片与他无关的、毫无意义的枯枝败叶。
这种极致的漠然，比任何愤怒或鄙夷，都更让人心寒。
灰牙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见过无数强者，包括曾经的猪妖王，也包括那位深不可测的主上。但眼前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与所有人都不同。那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而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俯瞰。在他的注视下，灰牙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妖王之躯，与地上的一块石头，一只蚂蚁，并无分别。
这就是……天衍宗的第一天才，沈清辞。
“师兄……”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怯意的女声打破了这片死寂。
跟在沈清辞身后的少女，终于从那股强大的灵压和御剑飞行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她探出半个身子，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梳着双丫髻，显得活泼又灵动。她有一张讨喜的鹅蛋脸，一双杏眼又大又圆，清澈得像山间的溪流，此刻正因为眼前这惨烈的景象而微微睁大，写满了不忍与惊骇。
“天哪，这里……死了好多妖……”林薇薇小声惊呼，下意识地抓住了沈清辞的衣袖。
她看到了地上凝固的血泊，看到了墙壁上狰狞的抓痕，看到了那些“死状惨烈”的妖族尸体。与沈清辞的漠然不同，她的眼中立刻浮现出浓浓的同情与悲悯。这浓郁的血腥气让她有些不适，小巧的鼻子微微皱起，但她并没有露出嫌恶的表情，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沈清辞的目光依旧平静，他没有理会林薇薇的惊呼，视线越过遍地狼藉，最终落在了前方那个唯一还站着的、扛着战斧的高大狼妖身上。
四目相对。
灰牙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穿了。
他脑中排练了无数遍的台词，在这一刻忘得一干二净。什么“欢迎仙师”，什么“为自由而战”，全都被那股无形的压力碾成了齑粉。他的喉咙发干，心脏狂跳，狼的本能疯狂叫嚣着，让他要么跪地臣服，要么扑上去撕碎对方。
他死死攥着斧柄，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不能动！主上在看着！
这一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他想起了水牢深处那个蜷缩着的身影，想起了她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他不是为自己站在这里。
他是主上的棋子，是这场大戏的主角。
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然，从他心底涌了上来。他强行压下所有本能的恐惧，将早已准备好的情绪，笨拙地堆砌在自己脸上。
他眼中的凶光褪去，换上一种沉重的悲伤。他挺直的腰背，刻意地垮塌了几分，仿佛背负着无法承受的重担。他扛着战斧的手臂，也随之垂下，让那柄凶器“当”的一声拄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张了开嘴，用一种自己都觉得陌生的、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艰难地开口。
“天衍宗的……仙师？”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广场上。
沈清辞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似乎有些意外，这头看上去凶悍无比的狼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显露敌意，反而用一种近乎“请教”的语气在问话。
林薇薇则立刻被灰牙吸引了注意力。她看到灰牙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他眼中那份刻意挤出来的“悲痛”，善良的姑娘立刻将他代入了一个悲剧英雄的角色。
“是的，我们是天衍宗的弟子。”林薇薇抢在沈清辞前面回答，她的声音清亮而柔和，试图安抚对方，“你们……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
灰牙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沈清辞身上。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才是能做主的人。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薇薇的问题，而是缓缓地、沉重地单膝跪了下去。这个动作他同样练习了很久，既要展现出妖族的悍勇不屈，又要表达出对强者的足够敬意。
随着他跪下，那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战至力竭的悲壮。
“万妖窟，灰牙，”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喘息，“见过……仙师。”
他说得很慢，很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这番表演，在那些心思单纯的小妖看来，简直是莫名其妙。但在林薇薇眼中，却完美印证了她的猜想——这是一位刚刚经历过血战，身心俱疲，却依旧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守护家园的、可敬的妖族首领。
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沈清辞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灰牙身上移开，再次扫过整个广场。他看到了那些小妖眼中来不及掩饰的恐惧，也看到了灰牙身上那些新旧交杂的伤痕。
一切，都和他来之前从宗门情报中得知的情况，有所出入。
情报中，万妖窟由一头残暴的猪妖王统治，实力强大，性情乖张。宗门的意思，是让他和林薇薇来此，借“斩妖”之名，行“历练”之实，顺便将这处不安分的妖窟彻底荡平。
可眼前的景象，更像是一场……内乱。
而且，这场内乱似乎刚刚结束，胜利者，就是眼前这头看上去已经油尽灯枯的狼妖。
这与预想的剧本，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一个负责在广场上“扮演”重伤员的豹妖，大概是趴得太久腿麻了，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子。他这个细微的动作，立刻被沈清辞捕捉到。
沈清辞的目光，如同一道冰冷的剑锋，瞬间刺了过去。
那豹妖浑身一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将眼睛一闭，脖子一歪，舌头都吐了出来，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当场去世”。
这拙劣的演技，让沈清辞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波澜。
有趣。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不带半分温度。
“你就是万妖窟的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