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周母咳疾牵旧缘，兰草入药治沉疴
次日清晨，天色灰蒙，寒气未散。
苏浅月谢绝了张妈备好的华贵马车，只换上了一身半旧的青色素面布裙，头上簪了根素银簪子，扮作寻常人家的小姐。她只带了张妈一人，从相府的侧门悄然离去。
“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还穿成这样……”张妈提着个小小的药箱，里面是苏浅月昨夜亲自拣选的一些常用药材，她一边小步跟着，一边担忧地四下张望。
“去城西，柳树巷。”苏浅月的声音很平静，她走在前面，步履不快，却很稳健，“探望一位故人。”
张妈听得一头雾水，城西柳树巷是京中有名的贫民窟，龙蛇混杂，小姐的故人怎么会在那儿？但见苏浅月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她也只好把满腹的疑问咽了回去。
越往西走，街道越发狭窄，路面也从平整的青石板变成了坑洼不平的泥土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杂着劣质煤烟和食物馊腐的气味。两旁低矮的屋檐下，探出几张麻木而好奇的脸，打量着这两个不属于这里的来客。
张妈下意识地抓紧了苏浅月的衣袖，手心有些发汗。
苏浅月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周围的环境，她的目光在那些斑驳的门牌上搜寻。终于，在一个几乎要倒塌的院门前，她停下了脚步。门上没有门牌，只在旁边歪歪扭扭地钉着一块木板，上面用墨写着一个模糊的“周”字。
院门虚掩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里面传了出来，那声音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尖锐而痛苦，听得人心头发紧。
苏浅月眉头微蹙，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很小，堆满了杂物，一口水缸的边缘结着薄冰。咳嗽声来自正对面的那间小屋，窗户用旧布和草席糊着，透不进多少光亮。
她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咳嗽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一个虚弱的女声响起：“谁呀？”
“请问，这里是周砚先生的家吗？”苏浅月问道。
屋里沉默了一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缝，一张蜡黄憔悴的脸探了出来。那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妇人，头发枯黄，眼窝深陷，正是母亲医案中记录的周母。岁月和病痛在她脸上刻下了远超年龄的沧桑。
她警惕地打量着苏浅月和张妈：“你们是……”
“夫人不必惊慌，”苏浅月的声音放得很柔，“我曾听家母提起过您和周砚公子。家母姓沈，也是一位大夫。”
一听到“沈大夫”三个字，周母浑身一震，那双黯淡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丝光亮。她上下打量着苏浅月，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故人的影子。“您……您是沈大夫的……”
“我是她的女儿。”苏浅月说着，将目光投向她，“夫人，您的咳疾，似乎比从前更重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母紧绷的心防。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刚刚强行压下去的咳嗽再次涌了上来，她捂着嘴，咳得弯下了腰，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小姐，您快看！”张妈惊呼一声。
苏浅月上前一步，扶住周母的胳膊，将她搀进屋里。屋内的光线更加昏暗，陈设简陋至极，一张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便是全部的家当。空气中那股浓重的中药味，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夫人，您坐下，我为您看看。”苏浅月扶着她在床沿坐下，不顾她身上陈旧的衣衫，自然地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周母有些不知所措，想缩回手，却被苏浅月轻轻按住。
闭上眼，苏浅月凝神诊脉。兑换了「过目不忘」后，母亲医书里的脉案图谱早已刻在她的脑海里。此刻指尖传来的脉象，沉、弦、细、弱，与母亲医案中记录的“肺气郁闭，寒饮停肺”之症完全吻合，只是脉象中的虚弱之意更甚。
“夫人，您这些年，是否一直在服用温燥的汤药？”苏浅月睁开眼，问道。
周母一愣，点了点头：“是……是城里药铺的大夫开的方子，说是能驱寒化痰……可吃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好，反倒越咳越凶，喉咙里总像有火在烧。”
“以燥治寒，方向没错，但过犹不及。”苏浅月的声音沉静而专业，“您的病根在于陈年寒邪入肺，但常年服药，燥热伤阴，如今已是寒热夹杂，虚实并存。再用纯阳之药，无异于抱薪救火。”
这番话，她说得深入浅出，周母虽不懂医理，却听懂了最后那句“抱薪救火”，脸上血色尽褪。
苏浅月从张妈提着的药箱里，取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药材，递了过去。“这里面有几味药，其中一味，是家母当年常用的。”
周母颤抖着手接过，打开油纸包，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她看到几片干枯的、形似兰草叶的药材。
“这是……兰草？”
“正是。”苏浅月颔首，“寻常兰草并无药效，但家母培育的‘金边墨兰’，性平偏凉，能润肺清热，化痰止咳，且能调和诸药，引药力入肺经。您之前的方子，加上这一味兰草，再减去两味过于温燥的药材，便可对症。”
她一边说，一边从周母床头那堆药渣里，拣出了两味药材，正是她判断需要去掉的干姜和附子。
周母怔怔地看着苏浅月，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位同样温柔而坚定的沈大夫，也曾这样坐在她的床边，为她诊病开方。
眼泪，毫无预兆地从她干涩的眼眶中滚落。
“像……太像了……”她喃喃自语，“您和沈大夫，真是一模一样……”
苏浅月没有说话，只是取过桌上的笔墨，在一张干净的纸上，重新为她誊写了一遍药方，并将用法用量标注得清清楚楚。
【叮！使用「医术」技能，成功救治关键人物亲属，获得周母信任度+300！】
【叮！解锁母亲医术传承，医术熟练度+100！】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苏浅月的心绪却很平静。这一刻，她感受到的不是完成任务的喜悦，而是一种奇妙的传承感。她用的，是母亲的医术，救的，是母亲的病人。
“砚儿他……砚儿他被抓走了……”周母的哭声里带着绝望，“他们说他舞弊，冤枉啊！那孩子从小就懂事，为了给我治病，白天抄书，夜里苦读，怎么会去做那种事！”
“夫人，您放心。”苏浅月将写好的药方放在她手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来，就是为了周砚公子的事。您先按方抓药，养好身子，剩下的，交给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周母看着她，仿佛在滔天巨浪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擦了擦眼泪，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被布层层包裹的小方块。
她一层层解开褪色的布，露出一张被摩挲得边角发黄的纸。
“这是……这是当年沈大夫离开时，留给我的药方。”周母将那张纸递给苏浅月，声音嘶哑，“她说，这方子能固本培元，让我以后照着调理。还说……还说……”
她顿了顿，努力回忆着：“还说，若日后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就拿着这张方子，去找城东‘回春堂’的王掌柜。可……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去叨扰人家大掌柜……”
苏浅月的心，猛地一跳。
她接过那张药方，纸张虽旧，但上面的字迹依旧清晰，正是母亲的手笔。而当她将药方翻过来时，瞳孔骤然一缩。
在药方的背面，用极淡的墨迹，写着一行小字，若不仔细看，几乎会以为是纸张本身的纹理。
“若遇危难，可找城东药铺王掌柜。”
母亲的医案里，从未提过这位王掌柜。
这张看似普通的药方，竟藏着母亲留下的另一条暗线！它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真相的、不为人知的门。
苏浅-浅月攥紧了那张薄薄的纸，指尖能感受到岁月留下的温润触感。她抬起头，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有光，正从那缝隙中顽强地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