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门炭治郎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雕像。
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所有激烈翻涌的情绪,都在唐勿这平静而残酷的“画本”比喻中,被冻结、然后碾得粉碎。
他看着她,看着这个他曾经觉得鲜活、独特、让他不由自主被吸引的女孩。
此刻,她那熟悉的容颜却仿佛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冰冷的玻璃。
他触碰不到她,他所有的情感和坚持,在她眼中都只是“画本”里无关紧要的剧情。
“(原来……我只是画本里的……一个角色?)”
“(我的家人被鬼杀害的痛苦……我带着祢豆子寻找希望的艰辛……与同伴们并肩作战的热血……拼上性命也要守护他人的决心……)”
“(这一切……在她看来,都只是……故事?)”
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空洞感吞噬了他。
比愤怒更甚,比受伤更深。
那是一种认知被彻底颠覆后的茫然和……绝望。
他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唐勿依旧带着些许不解的目光。
“……我明白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干涩。
他深深地看了唐勿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唐勿微微一怔,里面有她看不懂的破碎的东西。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房间,没有再说一个字。
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唐勿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地歪了歪头。
……他好像,更生气了?
我妻善逸刚结束一个不算太难的任务,风尘仆仆地回到蝶屋。
他伸着懒腰,正好看到灶门炭治郎从不远处的一间特殊隔离房门口快步走出,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神空洞,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喂!炭治郎~”
我妻善逸元气满满地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醒了啊?身体怎么样?对了对了!”
他脸上瞬间泛起可疑的红晕,扭捏了一下,压低声音,带着期待和兴奋问道:
“你看到唐勿了吗?我好久没见到她了!好想她啊!她是不是又跑去哪里玩了?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他完全没注意到炭治郎骤然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还在自顾自地沉浸在“想念”中。
“她虽然有时候是有点可怕啦,但是……但是就是很让人在意啊!你懂的对吧?!”
“……”
灶门炭治郎的身体猛地僵住。
我妻善逸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洋溢着好感的词汇,此刻都像是一把钝刀,在他鲜血淋漓的心口上反复切割。
想她?
在意她?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我妻善逸那张写满了单纯思慕的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该如何告诉我妻善逸,他心心念念想着的那个女孩,刚刚用最平静的语气,将他们所有人的存在、情感、乃至生命,都贬低为一场供她消遣的“画本故事”?
他该如何描述,自己那刚刚萌芽就被连根碾碎、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的喜欢?
看着我妻善逸依旧充满期待的眼神,炭门炭治郎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涌了上来。
他猛地挥开善逸搭在他肩上的手,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几乎是落荒而逃,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喂!炭治郎?!你怎么了?等等我啊!”
我妻善逸一脸懵逼地看着好友异常的背影,挠了挠头,“真是的……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唐勿到底在哪儿啊……”
我妻善逸困惑地看着炭治郎逃离的方向,又回头望了望那间紧闭的隔离房。
他敏锐的听力捕捉到房内微弱的呼吸声,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难道唐勿就在这里面?”
他瞬间把炭治郎的异常抛到脑后,兴奋地搓着手朝房门走去。
守在门口的隐队员立刻伸手拦住:
“善逸先生,这里不能进。”
“为什么?是唐勿在里面吧?我都听到她的呼吸声了!”
我妻善逸不满地嚷嚷,“让我进去看看她嘛,就一会儿!”
“这是虫柱大人的命令。”
隐队员面无表情地回答,“里面的人很危险。”
“危险?唐勿怎么会危险?”
我妻善逸嗤之以鼻,“她不就是有点奇怪的能力嘛,最多就是打我几下,我早就习惯了……”
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
唐勿探出半个脑袋,眼睛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好吵啊,谁在外面……啊,是善逸。”
我妻善逸看到她的瞬间,脸立刻涨得通红:
“唐、唐勿!你真的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变成红色了?不过还挺好看的……”
唐勿歪着头看他:
“你来干什么?”
“我、我就是想见见你……”
我妻善逸扭捏着说,“你被关在这里面吗?要不要我帮你逃出来?我们可以私奔——”
“善逸先生!”隐队员严厉地打断他,“请不要说这种话啊!”
“看我…?”
唐勿重复着这个词,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她笑了笑,说道。
“啊,那个啊,”她摆了摆手,语气轻松,“是我惹他生气了吧。”
唐勿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我只是跟他解释了一下我的看法……嗯,关于这个世界,还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些地方的真实原因。”
她顿了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妻善逸解释,声音低了些,带着点后知后觉的计算:
“……早知道他会那么生气,反应那么大,我就该顺着他的意思,编个像样点的苦衷算了…他大概会比较能接受那种答案吧。”
她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悔意,更多的是一种“策略失误”的总结,仿佛炭治郎的愤怒只是一个预期之外、但并非不能理解的游戏Npc的过激反应。
我妻善逸被她这番话弄得有点懵:
“看法?真实原因?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炭治郎那家伙,刚才的样子简直像是世界崩塌了一样啊!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唐勿眨了眨眼,似乎觉得对我妻善逸详细解释“画本论”既麻烦又没必要,只是耸了耸肩: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就是……理念不合?”
她用一个非常笼统的词汇概括了那场近乎毁灭性的交谈。
然后,她的注意力似乎又被别的东西吸引,目光越过我妻善逸,看向走廊的尽头,语气重新变得兴致缺缺:
“好了好了,没什么事就别吵我了,我要去打游戏……啊不是,我是说,我要休息了。”
说完,她不等我妻善逸再追问,直接缩回头,“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将依旧满肚子疑问、担心好友又想念她的黄发少年彻底隔绝在外。
我妻善逸对着紧闭的房门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悻悻地放下手,挠了挠他那头金色的头发,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担忧。
“理念不合?唐勿和炭治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炭治郎那个样子,绝对不只是生气那么简单啊……”
他喃喃自语,感觉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和严重得多。
而门内,唐勿背靠着门板,听着外面我妻善逸逐渐远去的、带着嘀咕的脚步声,她脸上那副轻松随意的表情慢慢淡去。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
“早知道……就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