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一章：龙魂三问，明心见性
凌夜的意识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虚空。
上下左右皆是虚无，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唯有那远古龙魂宏大而威严的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惊雷，在这片意识空间中回荡。
“凌夜，第一问：汝为何执剑？”
声音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不带丝毫情感，却蕴含着直指本心的力量。
随着这声质问，周围的混沌开始翻涌，景象骤然变幻！
凌夜发现自己重新站在了青石城，那个生他养他，却也给他带来无尽屈辱的小城。他看到了年幼的自己，因为修为停滞不前，被家族同辈肆意欺辱，被旁系子弟按在泥泞中殴打，那些嘲讽、鄙夷、冷漠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刺穿岁月，再次扎在他的心上。
“废物！”
“凌家之耻！”
“你也配练剑？”
画面再转，是家族剧变之夜，冲天的火光，凄厉的惨叫，亲人倒下的身影，以及那双在黑暗中充满绝望与不甘的眼睛……那是他从未忘却的仇恨与痛楚。
紧接着，碎星荒原的厮杀，巡界者冰冷的黑暗，龙墓深处的绝境……一路走来的艰难险阻，如同走马灯般飞速闪现。
痛苦、愤怒、仇恨、不甘、守护……种种情绪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凌夜的心神。若心志不坚者，此刻早已被这些负面情绪吞噬，沉沦于过往的阴影。
然而，凌夜的眼神始终清澈，如同被雨水洗过的寒星。他看着那些过往的幻象，仿佛在看别人的故事。那些经历塑造了他，却无法再动摇他如今坚定的剑心。
他缓缓抬头，望向虚无的深处，那里仿佛盘踞着龙魂的意志。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在这意识空间中清晰地响起：
“初时执剑，为争一口气，为护身，为雪恨。”
“而后执剑，为护同伴，为求大道，为斩前路荆棘。”
“而今……”凌夜顿了顿，眼中仿佛有轮回生灭的景象流转，“我执此剑，不为仇恨所缚，不为外力所驱，只为印证我心中之道——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以手中之剑，斩出属于我凌夜的天地，明我心，见我真，证我道！此乃我执剑之本心！”
话音落下，那些纷乱的幻象如同镜花水月般寸寸碎裂，消散于无形。混沌虚空恢复了平静，唯有凌夜那铿锵有力的回答余音袅袅。
“善。”龙魂的意念再次响起，依旧冰冷，但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不为外物所惑，明见本心。第一问，通过。”
“第二问：汝之剑，可能守护汝之所愿？”
景象再次变幻！
这一次，凌夜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脚下是破碎的山河，天空中悬挂着残破的日月。林清月、陆明、星瞳、千机、幽影……所有他珍视的伙伴，此刻都倒在他的周围，气息全无，身上布满了致命的伤痕。而远处，无尽的、由黑暗与扭曲构成的魔影，正如同潮水般涌来，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嘶吼。
绝望、悲伤、无力感瞬间将他淹没。仿佛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在这绝对的毁灭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守护？”一个充满诱惑与毁灭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守护不了，你的剑，有何意义？放弃吧，沉沦吧，与毁灭同行……”
这是直击软肋的拷问！凌夜重情，守护同伴是他重要的信念支柱之一。此刻幻境将他最恐惧的场景赤裸裸地展现出来，考验着他的道心是否真的坚不可摧。
凌夜的身体在颤抖，他看着“死去”的同伴，眼眶泛红，一股毁灭一切的暴戾之气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就在此时，他体内那新生的轮回剑意自动运转起来。生死轮转的意境流淌心间，让他瞬间清醒！
“假的！”凌夜猛然抬头，眼中爆发出锐利如剑的光芒，“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真正的守护，不是沉湎于失去的痛苦，而是带着逝者的期盼，更好地活下去，斩尽前路之敌，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
他手中的轮回剑（意识体）发出清越的剑鸣，一股磅礴的生机与决绝的守护意志冲天而起！
“我的剑，或许无法守护一切圆满，但我会用我的剑，战斗到最后一刻！只要我手中还有剑，心中还有念，守护之志，永不停息！”
他挥剑向前，并非斩向那些魔影，而是斩向自己内心的彷徨与软弱！剑光过处，尸山血海的景象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以剑守护，非是执拗于失去，而是坚信未来可期！此为我守护之真意！”
幻境再次破碎。
龙魂沉默了片刻，意念才缓缓传来：“勘破虚妄，意志如钢。不以失去为枷锁，而以未来为信念。第二问，通过。”
连续两问，凌夜都以无比坚定的道心通过，这让龙魂的意念似乎也凝重了几分。
混沌虚空陷入了长时间的寂静，仿佛在酝酿着最终、也是最凶险的考验。
良久，龙魂那宏大而古老的意念，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终于响彻这片空间：
“最后一问，亦是终极之问：汝之道，可能……超脱？”
超脱？
这两个字仿佛蕴含着无穷的重量，让凌夜的心神都为之一沉。
眼前的景象没有再次变幻，依旧是无尽的混沌。但在那混沌的中央，缓缓凝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逐渐清晰，赫然是另一个“凌夜”！
这个“凌夜”与他一般无二，面容、气息、甚至手中握着的轮回剑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在于眼神。这个“凌夜”的眼神，充满了绝对的理智、冷漠，仿佛剥离了所有情感，化身为纯粹“道”的载体，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天道”般的无情与威严。
“我就是你。”对面的“凌夜”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法则般的冰冷，“斩情绝性，忘却守护，放下执着，只余最纯粹的道与理。如此，方可真正超脱轮回，成就永恒。这才是剑道的终极，才是你该走的路。”
他抬起手中的“轮回剑”，剑意纯粹到了极致，也冰冷到了极致，那是剥离了所有“人性”后的“天剑”！
“与我融合，舍弃那些无谓的羁绊与情感，你我将共同踏上真正的超脱之路，凌驾于众生之上！”
这是道争！是理念之争！是对于“道”之根本的抉择！
是选择拥有七情六欲、有守护、有执着，但也可能因此产生弱点、陷入轮回的“人之道”？
还是选择绝对理智、无情无性、唯道永恒，看似完美超脱，实则非人的“天之道”？
龙魂的终极之问，直指核心！它在拷问凌夜，他所追求的道，究竟是人性的升华，还是人性的泯灭？
面对这个与自身完全一样，却走向截然相反道路的“自己”，感受着那纯粹而强大的“天剑”之意，凌夜陷入了沉默。
他的眼神剧烈波动，内心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交锋。
斩情绝性，似乎真的是一条通往更强力量的捷径，一条看似更接近“超脱”的道路。
但是……
他想起了林清月清冷面容下隐藏的关切，想起了陆明豪爽笑声中的信任，想起了星瞳的依赖，千机的智谋，幽影的忠诚……那些温暖的、鲜活的、属于“人”的羁绊。
他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羁绊，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和信念，他的剑才拥有了灵魂，他的轮回剑意才包含了“创生”的温暖，而非纯粹的寂灭。
若失去了这些，他还是凌夜吗？那样的“超脱”，与一块冰冷的石头，与那漠视一切的“巡界者”，又有何区别？
良久，凌夜缓缓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尽去，只剩下如初生朝阳般纯粹而坚定的光芒。
他看向对面那冰冷的“自己”，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属于“人”的弧度。
“超脱？”凌夜轻轻摇头，手中的轮回剑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意，发出温润的嗡鸣，剑身之上，那代表生机的嫩绿光华虽然微弱，却顽强地亮起。
“若超脱意味着泯灭人性，化为无情天道，那这超脱，不要也罢！”
他剑指对面的“自己”，声音陡然变得高昂而充满力量：
“我的道，就在这红尘之中，就在这七情六欲之内，就在这生死轮回之间！以人之心，执剑问天！以情为锋，以念为刃！守护我想守护的，追求我想追求的，斩断我想斩断的！”
“我的轮回，包容万物，自然也包容我身为人之一切！这，才是属于我凌夜的超脱！而非变成你这般，冰冷无情的‘道之傀儡’！”
“此心唯我，此道唯剑！斩！”
一声“斩”字出口，凌夜人剑合一，化作一道贯穿混沌的流光！这一剑，蕴含了他对剑道所有的理解，对伙伴所有的羁绊，对自身信念所有的坚持！是“人之剑”对“天之剑”的最终回答！
轰！！！
意识空间剧烈震荡！
那冰冷的“凌夜”和其手中的“天剑”，在凌夜这蕴含了全部情感与信念的至强一剑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为最本源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混沌退去，幻境终结。
凌夜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旧站在龙气潭边，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更加圆融，更加深邃，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洗尽了所有铅华，明心见性，道心通透！
龙气潭恢复了平静，那庞大的龙魂虚影再次浮现，凝视着凌夜，古老的意念中，带着一丝释然，一丝赞赏，乃至一丝……羡慕？
“明心见性，道心唯我。不慕天之虚妄，坚守人之本真。凌夜，汝……已通过吾之试炼。”
龙魂三问，叩问本心。凌夜以他坚定不移的“人之道”，交上了一份完美的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