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书那张名片，在林悦心里漾起过一点波澜，可很快就被更汹涌的暗流盖了过去。艺术沙龙上那场“优雅过招”，说到底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真正要命的战场，从来都在她熟悉的技术世界和复杂的人心江湖里。
“企业级安全云服务”的商业计划书差不多收尾了。里面那些前瞻性的想法，再加上“守护者”系统露出来的强大潜力，让林悦心里憋着一股破局的劲儿。她甚至绕开了公司内部那些僵化的流程，通过周明凯这些少数支持她的人，联系了几家对前沿科技投资特别敏锐的外部风投。初步聊下来，对方的反应都挺积极，这让她更有底气了。
可就在她准备把改好的计划书发给陆寒洲，同时启动外部路演预热的时候，一股更阴、更狠的暗流，悄悄扑了过来。
最开始只是些模糊不清的流言，在晟煊高管的小圈子私下聚会上传。内容含含糊糊提了句“新来的林总监”和“那位身份特殊的陆先生”——明眼人都知道说的是陆怀瑾，说他们走得近，好像在“敏感技术”上有超出常规的合作。
这流言就像病毒，在合适的土壤里飞快变异、扩散。等林悦隐约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流言已经变成有鼻子有眼的“实锤”了：
「你们听说没？林悦和陆怀瑾早就认识！她那个‘守护者’系统能进化得这么快，全靠陆怀瑾把集团以前封起来的核心技术底牌漏给她了！」
「不止呢！有人看到他们私下老见面，还互相传数据拷贝，谁知道把多少核心东西弄出去了？陆总这次怕不是引狼入室了吧？」
「怪不得她一进来就非要搞独立事业部，还要最高权限，这是方便她跟外人里应外合啊！陆家小叔当年就……唉，现在又来这么一出……」
流言先在技术中心和中层管理圈里炸了锅。那些本来就对林悦空降当负责人不服气，或者对她的技术路线持保守态度的人，这下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个个蠢蠢欲动。
林悦能清楚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变了。之前顶多是审视、好奇、疏远，现在多了怀疑、警惕，甚至还有点藏不住的敌意。她去技术中心调点基础测试环境的资源，对方都明显拖着不办；之前还能跟她客气聊几句的几位总监，现在见了面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眼神冷冰冰地就走过去了。
有次项目协调会结束，一个平时还算聊得来的部门经理，凑过来低声问：“林总监，听说您和陆怀瑾先生挺熟的？”那眼神里全是探究，没藏半点善意。
林悦心里警铃一下就响了，脸上却没露声色：“陆先生是技术领域的前辈，我们就一些理论问题聊过。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对方干笑两声，赶紧溜了。
压力不光来自公司内部。周明凯脸色凝重地找到她：“林悦，事儿有点麻烦。之前接触的那两家风投，今天突然说要‘再内部评估评估’，语气吞吞吐吐的。我托人打听了下，好像是听到了些关于数据来源和知识产权不清不楚的……风声。”
最让林悦心凉的是，她事业部里那两个从“启明”带过来的核心助手，有一个在某天下午，眼神躲躲闪闪地递了辞呈，理由是“个人职业规划有变”。可林悦分明看到过，他跟其他部门的人偷偷嘀咕完，看见她就慌慌张张躲开的样子。
信任这东西，就像堆起来的沙堡，在一波波恶意揣测的潮水面前，正一点点塌下去。她好像能听见那些看不见的窃窃私语，像冰冷的蜘蛛网，从四面八方缠过来，想把她困死在这座孤岛上。
流言自然也传到了陆寒洲耳朵里，而且版本更夸张，添油加醋的地方更多。
第一个在他面前提这事的，是集团里一位德高望重的张董事——他还是陆寒洲父亲当年的老部下。
“寒洲啊，”张董语气特别沉重，带着长辈的“关切”，“我知道你看重林小姐，年轻人有才华是好事。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陆怀瑾是什么人？他当年差点把陆氏坑得万劫不复！现在他突然回来，又跟林小姐走这么近，这里面……水深着呢！不少老兄弟都在担心，我们晟煊的核心技术，会不会……”
他没把话说完，可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紧接着，沈静仪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这次她的语气不再是施压，而是近乎“痛心”的质问：
“寒洲！你都听到外面怎么说了吗？我早就说过，她背景复杂，不能信！现在倒好，跟陆怀瑾搅在一起，惹出这么大的风波！你让董事会怎么看你？让下面员工怎么服你？为了她，你连基本的判断力都没了吗？！”
陆寒洲的办公室里，气压低得能压死人。他站在落地窗前，后背绷得笔直。那些流言蜚语像毒针，一下下扎在他的理智上。他当然不信林悦会背叛他、背叛晟煊，可她和陆怀瑾确实有技术交流——这是事实。在眼下这个敏感时候，任何一点小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变成攻击他们的武器。
更让他火大的是，这股流言背后明显有人在推波助澜。目的不光是搞垮林悦，更是要动摇他在集团里的威信，甚至可能借着这事，重新翻出陆怀瑾当年的旧账——这简直是一箭双雕。
他猛地转过身，抓起内部电话，声音冷得像冰：“让信息安全部和内审部负责人立刻来我办公室！还有，通知所有总监级以上的人，半小时后开紧急会议！”
他必须马上采取强硬手段，把流言压下去，还得把幕后搞事的人揪出来。
紧急会议上，陆寒洲脸色铁青，连开场白都省了，直接切入正题：
“最近公司内部流传的针对林悦总监的不实信息，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目光像实质一样，缓缓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势，“我在这里明确表个态：第一，我相信林悦总监的专业操守，也相信她对公司的忠诚。第二，任何没经过证实、故意散播谣言、破坏团队团结的人，一旦查出来，不管你职位多高，立刻开除，还要追究法律责任！”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没给任何人反驳的余地。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针掉地上的声音，不少人赶紧低下头，不敢跟他对视。
“信息安全部和内审部马上成立联合调查组，彻查谣言源头。散会！”
会议结束后，陆寒洲快步走回办公室，关上门，才敢让一丝疲惫爬上眉头。他揉了揉太阳穴，拿起手机想给林悦打个电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条件的信任是基础，可怎么化解这场铺天盖地的信任危机，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智慧和行动，不是光靠表态就行的。
就在这时，他的电脑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来自“守护者”系统的最高优先级加密警报——不是对外防御的警报，是对内监控的！
警报显示，在流言传得最凶的时候，集团内部网络里有个经过多次跳转、伪装得特别好的Ip地址，试图远程访问林悦办公电脑上加密存储的“守护者”系统部分核心架构图的访问日志！虽然这次访问被系统自带的防护机制拦下来了，还留了记录，但这无疑说明，有人不光在传流言，还想用技术手段伪造所谓的“证据”！
几乎是同时，陆寒洲的私人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怀瑾的号码。
他深吸一口气，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陆怀瑾的声音没了平时的从容，带着点急促和冰冷：
“寒洲，有人在拿我和林悦的技术交流做文章，这事儿不光是冲她来的。我刚截获到一段模糊的信号，指向集团内部，对方……好像对当年‘创世之火’的一些内情很了解。他们可能想借着这事，把水搅得更浑。”
陆寒洲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流言、技术入侵、指向过去的信号……这一切缠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又大又危险的网。他之前还以为，这只是公司内部的权力争斗和家族阻力，现在才明白，那个藏在最深处、来自“观测者”的黑手，好像正借着这场信任危机，悄悄露出了爪子，还开始收紧了。
林悦现在面临的，不只是事业和名誉的危机，更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想把她彻底毁掉的阴谋。而他，能不能在这团迷雾里，守住这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