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时，冰柱里的飞虫突然动了。它们不是在挣扎，而是用彩色翅膀轻轻拍打着冰壁，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哼唱某种调子。随着它们的拍打，冰柱表面开始凝结出白色的花纹。仔细看，竟是和麒麟蹄下相似的金色纹路，只是颜色更浅，蜿蜒着往冰原深处延伸。
“这些树在指路？” 柳青顺着纹路望去，发现它们最终都指向冰原深处那片深青色的天际，“或者说，在标记什么。”
夕阳彻底沉下去时，粉紫色的阳光渐渐褪去，大地被一层淡银色的月光覆盖。刚才那些透明的卵突然开始发光，蛋壳裂开，里面的小生物爬了出来 。它们长着蜻蜓的翅膀、兔子的腿，复眼转动着，竟真的迈开腿往冰原的方向跑，跑几步就扇动翅膀飞起来，留下一串银蓝色的轨迹，像给冻土系上了发光的丝带。
而那些会呼吸的淡蓝色冻土下，突然冒出无数半透明的花，花瓣是冰做的，花蕊却像是跳动的火焰，橘红色的，却不烫手，凑近了能闻到焦糖的甜味。董辉摘下一朵，花瓣立刻化作清水淌走，只剩花蕊落在掌心，像颗小小的火种，在他掌心转了个圈，钻进了他指尖的紫电里。
“这地方…… 连花都是冰与火凑成的。” 董辉看着掌心消失的花蕊，忽然觉得指尖的紫电变得暖和了些，“就像九尾狐说的，冷热全搅在一起了。”
柳青望着冰原深处，那里的深青色天空下，隐约有巨大的影子在移动，像是山脉在行走。而那些冰柱树林的方向，传来了更清晰的铃铛声，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和脚下冻土的脉动渐渐合在了一起。
“看来，快到真正的冰原了。” 他握紧掌心的暗物质，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也在呼应着冰原的呼吸，“这里的一切，都在往深处走。”
穿过最后一根冰柱时，董辉抬手擦了把脸，指尖蹭到一片冰凉 —— 冰柱里冻着的飞虫不知何时全张开了翅膀，彩色翅尖在暮色里泛着磷光，像给他们铺了条会发光的甬道。柳青回头望了眼，那些冰柱顶端的雾气已经沉了下来，裹着半透明的树影，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像是在身后系了根线，提醒他们来路已被暮色吞没。
天暗得比预想中快。刚走出树林边缘，头顶的暮色突然被撕开道口子，先是一道靛蓝色的光流涌出来，紧接着是橘红、藤黄、茄紫，甚至还有带着金属光泽的银绿，像有人把调色盘扣在了天上。那些颜色不是安分地待着，而是在云层里翻涌、碰撞：靛蓝撞上橘红，溅出细碎的金点；茄紫漫过银绿，晕成一片带着星芒的灰蓝；最边缘的藤黄顺着风势往下淌，竟在半空凝成透明的光片，像无数彩色的琉璃瓦片悬在头顶。
“这天空……” 董辉仰头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比凤凰尾巴上的火羽还杂。”
脚下的冰原倒是彻底静了下来。穿过树林后，冻土的淡蓝色褪得干干净净，变成了纯粹的白，白得发亮，连月光落在上面都像被吸走了大半。但这白不是死寂的，冰层下的光芒正从无数细密的裂纹里渗出来：有的是笔直的银线，像谁用冰锥划出的痕迹；有的是团状的暖橙，在冰层下游动，时而聚成拳头大的光团，时而散成漫天星点；最显眼的是几簇深紫色的光，像扎根在冰下的花，花瓣缓缓开合，每次张开，冰面就会泛起一圈涟漪，把周围的白光都染成淡紫。
柳青蹲下身，指尖敲了敲冰面。冰层比想象中薄，底下传来清晰的 “咔嗒” 声，像是某种晶体在碰撞。他刚想再用力，冰下的暖橙光团突然涌过来，贴着冰面蹭了蹭他的指尖，那处冰层瞬间变得温热，竟融化出个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影子，而是片翻滚的云海，云里有只长着翅膀的巨鲸正在摆尾，尾鳍扫过的地方，云絮都变成了金色。
“这冰是透明的？” 董辉也凑过来，水洼里的景象突然变了，换成了片沙漠，沙丘正在缓缓移动，沙粒落下时发出叮咚声，像在敲某种乐器。他伸手想碰，水洼突然炸开，化作一串光珠钻进冰里，暖橙光团跟着钻了进去，在冰层下绕着他们转了个圈，往西北方向游去。
“跟着它走？” 柳青站起身，掌心的暗物质微微发烫。刚才冰下水洼里的巨鲸，让他想起白泽说的 “海底冻着长翅膀的巨鲸”，难道这冰原和西边的海洋有什么联系？
两人踩着发光的冰面往前走，冰下的光芒越来越密，像是把整片星空都压在了冰层里。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冰面突然拱起，形成一道半人高的冰脊，脊背上覆盖着层薄薄的霜花，霜花竟是六角形的，每个角上都嵌着颗极小的光点，凑近些看，光点里竟有个缩小的太阳在缓缓转动。
“这霜花……” 董辉伸手碰了碰，霜花突然散开，化作无数光点往天上飞，钻进那片彩色的天幕里。紧接着，头顶的颜色猛地变了：靛蓝退成了浅碧，茄紫变成了鹅黄，银绿里渗出点点粉红，像是有人在天上打翻了蜜罐。
冰脊后面，藏着片凹下去的冰谷，谷里没有冰下的光芒，却长着些奇怪的植物 ——。 茎秆是雪白的，叶子是透明的，顶端结着灯笼状的果实，果实里裹着团雾气，雾气里能看见人影在走动，像是在说话，却听不见声音。最中间的那株植物最高，果实也最大，里面的雾气浓得化不开，隐约能看见个穿着长袍的人影，正对着一面冰镜挥手。
“那是……” 柳青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人影的动作，像是在操控什么？
就在这时，冰谷里的植物突然摇曳起来，果实里的雾气开始旋转，那些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柳青看见有长着九尾的狐狸在雾气里奔跑，有火红的凤凰在展翅，还有只巨大的章鱼用触须拍打水面 ，正是九尾狐、凤凰和湖底的紫章！他们的动作里带着挣扎，像是被困在什么地方。
“这果实里的是…… 它们的影子？” 董辉攥紧了指尖的紫电，“还是说，是它们被记录下来的记忆？”
话音刚落，最中间那株植物的果实突然裂开道缝，里面的长袍人影转过头，脸隐在雾气里看不清，却对着他们的方向抬了抬手。紧接着，整片冰谷开始震动，冰下的光芒突然熄灭，头顶的彩色天幕像是被谁拉了块黑布，瞬间暗了下来。
“不好！” 柳青一把拉住董辉往后退，脚下的冰面突然裂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暗，黑暗里传来细微的拉扯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拽。
就在这时，刚才那团暖橙光团突然从冰缝里钻出来，撞在柳青掌心。他只觉得一股暖流涌进身体，掌心的暗物质猛地爆发，黑色的光纹顺着手臂蔓延开来，瞬间在两人周围织成个光罩。冰下的拉扯力突然消失了，裂开的冰面开始愈合，冰谷里的植物重新垂下果实，雾气里的人影又变得模糊。
头顶的天幕重新亮了起来，这次不再是五颜六色，而是变成了纯粹的银白，像铺了层发光的绸缎。冰层下的光芒也回来了，比之前更亮，甚至能看见冰下有无数细小的通道，通道里流淌着各种颜色的光流，有的往南，有的往东，有的往西，像是在往世界的各个角落输送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