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朱漆大门洞开，身着崭新靛蓝家仆装的侍从垂手侍立，空气中飘着馥郁的熏香。
今日是府中嫡女沈微婉的及笄之礼，半个京城的权贵都带着贺礼赶来，连檐角的铜铃都似被这热闹浸得愈发清脆。
宾客尚未到齐，后院假山的阴影里却藏着两道交缠的人影。
冰凉的青灰色山石硌着后背，柳如眉衣衫微乱，鬓发松散，被萧承泽抵在石上时，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娇喘。
“殿下……您、您怎么敢在这里……若是被人撞见……”
萧承泽低笑一声，指腹轻佻地勾过她颊边一缕发丝，那笑意却没达眼底，眼神锐利得像盯着猎物的鹰。
“怎么？怕被你那好姐姐看见？还是怕坏了你的‘好妹妹’名声？”
他指尖微微用力，迫使柳如眉抬头。
“事情办得如何了？那西域香，沈微婉可用了？”
柳如眉身子一僵，她并未告知三皇子，沈微婉已经让人把香送回给她了，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慌乱。
随即又软着身子依偎进他怀里，指尖轻轻抓着他的衣料，语气里满是邀功的得意。
“殿下放心，我亲自送去的，看着姐姐收下的。那香里掺的‘醉仙藤’无色无味，只要她连续用上几日，保管精神萎靡、反应迟钝——今日及笄宴上众目睽睽，她定会失仪！”
她仰着脸，期待地望着萧承泽，等着他的夸赞。
“届时殿下便可……”
“便可顺势将这支赤金嵌红宝的并蒂莲簪送予她，以示安抚。”
萧承泽从袖中取出一支流光溢彩的金簪，簪头的红宝在阴影里泛着暗芒，他指尖摩挲着簪身，语气冷得像冰。
“让她与镇国公府都明白，本殿看重的，是她背后的家族与兵权。”
他突然捏住柳如眉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微微蹙眉，眼底的算计毫不遮掩。
“等她失仪名声受损，你再在镇国公夫妇面前提一句——就说本殿顾念与国公府的情谊，不计较她身子孱弱，仍愿以正妃之位相待。
你想想，沈家嫡女失仪在前，本殿却主动求娶，他们只会感激涕零。”
“到时候，你是‘促成好事’的妹妹，既能得沈家信任，又能借着本殿的势站稳脚跟，往后镇国公府的内务、军中的消息，还不是任你拿捏？”
柳如眉眼中瞬间亮起光，那是对权势的渴望在燃烧，她急忙追问。
“只是……殿下上次提及的太医院副院使王大人那边……”
萧承泽目光微闪，压低声音，气息拂过柳如眉的耳畔。
“此事你做得很好。你表哥柳安，是个得用的人。
让他继续借着太医院的差事，从王副院使那边套取各世家后宅的用药底册，尤其是吏部李府、户部张府的女眷诊方，每月都要抄录一份。”
他指尖抵着柳如眉的掌心，一字一句说得清晰。
“你呢，就借‘探望姐妹’的由头去各家后宅走动，把柳安抄来的用药明细和你看到的动静对一对。
比如李夫人的滋补药有没有换药材、张府三姑娘的调理方加没加‘养荣草’，这些都要记清楚，用‘萧顾问’的名义整理归档。”
“别觉得后宅小事不值当。”
他捏了捏柳如眉的下巴，语气带着诱哄，眼底却一片冰冷。
“掌控住女眷的用药，就能捏住世家的软肋。这事若成，你想要的尊荣，本殿都能给你，你柳家，便是未来的后族。”
柳如眉激动得指尖发颤，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声音都带着颤抖。
“殿下放心！表哥他绝对可靠！王副院使那边所需的‘证据’，我们一定……”
“嘘——”
萧承泽突然用手指按住她的唇，侧耳倾听片刻，远处传来侍女走动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细碎的说话声。
他迅速替柳如眉理好微乱的衣襟，又从袖中取出一支赤金点翠如意钗，仔细插入她的发间，动作看似温柔，眼神却无半分情意，反倒像在给棋子做标记。
整理间，一枚刻着‘承泽’二字的银扣从他袖角滑落，落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柳如眉眼疾手快，慌忙弯腰攥进手心，指尖摩挲着那冰凉的字迹。
这是皇子近侍专属的配饰，她只当是殿下随手赠予的小物件，满心欢喜地收进袖中，连唇角的笑意都甜了几分。
萧承泽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并未多言。
看着柳如眉因一支钗、几句空口许诺便欣喜若狂、死心塌地的模样，萧承泽心底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果然是外室所出，眼界浅薄，心思虚荣，稍给些甜头便能轻易拿捏。
不过也好，这样的棋子才最好用，哄得她晕头转向，便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监视镇国公府、传递消息，甚至牵线搭桥，联系那些他明面上不便接触的人。
至于后位？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光，自然得是对他夺嫡有帮助的世家贵女才有资格。
“去吧，本王的好眉儿。”
他最后轻轻推了柳如眉一把，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戴上它，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懂得审时度势、值得期许的那一个。”
柳如眉重重点头，理了理衣襟，又摸了摸发间的点翠钗，才脚步轻快地朝着前院走去。
完全没注意到钗尾还沾着一点潮湿的深褐泥屑——那是方才靠在假山石上时蹭到的，与后院假山处的湿土颜色分毫不差。
漪澜院内，烛火通明。
沈微婉端坐镜前，望着镜中一身正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的自己。
绣着振翅欲飞凤凰的华服铺陈在椅上，赤金镶红宝的头面在烛光下泛着璀璨光华。
侍女正用细笔在她眉间点上一点朱砂花钿，那抹艳红却没让她显得娇媚，反倒衬得她眼眸愈发沉静如水。
“小姐，您今日真是好看极了！”
春桃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支赤金孔雀簪插入她的发髻，那簪子是镇国公府嫡女的象征，簪头的孔雀尾羽缀着细小的珍珠，一动便轻轻晃动。
“等会儿宴会上，定能让所有人都惊艳！”
沈微婉唇角微扬，指尖却不经意地掠过腰间——那里用红绳系着一枚缠枝纹旧玉佩，玉佩边缘有些磨损，却被打磨得光滑温润。
这玉佩原是靖王母妃当年赠予镇国公老夫人的贺礼，老夫人临终前亲手交予她，只说若遇危难，可凭此玉佩寻靖王萧景渊相助。
冰凉的玉质贴着肌肤，让她心神稍定。她抬手抚了抚眉间的花钿，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今日这场及笄宴，哪里是什么庆典，分明是真正的战场。
萧承泽的算计，柳如眉的野心，都藏在这热闹的表象之下，只等着她落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