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降临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感仿佛灵魂正从万丈高空急速坠落，然后...猛地被塞进一个狭小、颠簸且充斥着巨大噪音的容器里。
凌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般刺穿了他的太阳穴，耳边是持续不断、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以及金属车身在崎岖路面上疯狂弹跳、扭曲时发出的刺耳摩擦声。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物粗暴地涌入他的鼻腔——汗臭、柴油、硝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凌风发现自己正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身体随着剧烈的颠簸不断撞击着身旁坚硬的舱壁。
迷彩帆布从头顶垂下，透过缝隙，刺眼的阳光和漫天飞扬的黄色尘土一同涌了进来。
“稳住，稳住！我们快到目的地了！保持警惕，小伙子们！”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噪音中咆哮，试图压制住一切不安。
凌风晃了晃依旧昏沉的头，视线艰难地聚焦。他身边挤满了和他一样穿着美军数码沙漠迷彩服的士兵，年轻的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眼神里混杂着紧张、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们怀里的m4卡宾枪或m16A4步枪随着车身的晃动而摇摆，枪械保养得很好，但在这种环境下，每个人都显得灰头土脸。
我...在哪儿？
前一刻的记忆还停留在那场最高机密任务的最终时刻，潜入深海基地，数据泄露，然后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爆炸白光...为国捐躯，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可现在...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同样沾满污渍的迷彩服袖口，一双年轻而有力的手，正紧紧抓着一支m4A1，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这不是他的身体，至少不完全是。
“嘿，‘幽灵’，你没事吧？脸色像见了鬼一样。”
旁边一个嘴唇干裂，眼神却透着机灵的年轻士兵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声音在噪音中显得有些模糊。他头盔下露出的棕色头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额头上。
凌风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在叫自己。
幽灵（Ghost）...
这是他在原来部队的代号，怎么会...
“没...没事，戴维斯。”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喊出了这个名字，喉咙干涩得发疼。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罗伯特·戴维斯，游骑兵，他的战友。
“妈的，这鬼地方真热。”
戴维斯嘟囔着，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他m249伞兵型轻机枪的弹链，“听说城里情况糟透了，叛军像地老鼠一样多。”
叛军？中东？
凌风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挣扎着挪到车厢边缘，透过帆布的缝隙向外望去。
破败、千篇一律的土黄色建筑飞速向后掠去，墙壁上布满弹孔和爆炸留下的黑色灼痕。街道空旷，杂物堆积，远处偶尔传来零星的枪声。
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让远处的景物都扭曲起来。
这场景...该死的熟悉！
“死神实际，这里是铁砧，我们已进入绿区，重复，已进入绿区，请求进一步指示！”
车载无线电里传来驾驶员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
“铁砧，这里是死神实际，按计划路线前进，前往市政厅区域建立防线。保持频道清洁。”
死神实际...铁砧...
这两个呼号如同两把重锤，狠狠砸在了凌风的脑干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驱散了所有昏沉与不适。
《使命召唤》？
“死神天降”关卡？
那场在虚拟世界中经历过无数遍，惨烈到足以让任何老兵做噩梦的死亡公路行军！
他猛地扭过头，视线穿过摇晃的士兵间隙，落在了驾驶室后方那个手持m2勃朗宁重机枪的射手身上。
那士兵头戴风镜，表情凝重地扫视着两侧的楼顶，十二点七毫米口径的枪口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
一切都对上了！
这不是任务，这是一场早已注定的屠杀！
他们这辆悍马，连同整个车队，即将驶入叛军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不...”一声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却被引擎的咆哮彻底淹没。
必须做点什么！
他疯狂地搜索着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RpG伏击点、机枪阵地、IEd（简易爆炸装置）...
时间不多了！
“戴维斯！”
他一把抓住身旁年轻士兵的胳膊，力量大得让对方吃了一惊，“注意两侧楼顶！特别是窗口和天台！可能有RpG！”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军刀，紧紧扫视着街道两侧那些如同蜂巢般布满射击孔的建筑物。
戴维斯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端起了机枪，紧张地瞄向外面：“RpG？‘幽灵’，你怎么...”
话音未落！
咻——轰！
一道白色的烟尘轨迹猛地从右侧一栋三层小楼的窗口射出，伴随着刺耳的尖啸，精准地命中了车队最前方的一辆悍马！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爆炸的冲击波夹杂着炽热的金属破片席卷而来！
凌风所在的悍马猛地一震，帆布被灼热的气浪撕开更大的口子。
“敌袭！敌袭！三点钟方向，楼顶有RpG！”
“我们被击中了！医疗兵！”
“压制火力！快！”
无线电里瞬间被惊恐的呼喊和惨叫声淹没，原本还算有序的车队顿时乱作一团。
“该死！”
重机枪手咆哮着调转枪口，十二点七毫米的子弹如同狂暴的火鞭，抽向那栋射出RpG的小楼，砖石碎屑如同雨点般落下。
但已经太晚了。
更多的火力点从街道两侧同时爆发！AK系列步枪特有的清脆连射声、pKm通用机枪沉闷持续的咆哮声，以及更多RpG发射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咻咻”声，瞬间将整条街道变成了死亡的熔炉。
子弹如同冰雹般敲打在悍马的车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偶尔有流弹穿过帆布，带着灼热的气息从士兵们头顶、身旁掠过。
“低头！所有人低头！”
凌风暴吼道，同时一把将还有些发懵的戴维斯按倒在车厢地板上。他自己则半蹲着，依托着车厢边缘的装甲板，闪电般探出m4A1的枪口。
砰！砰！砰！
三个短点射，干净利落。
街道左侧一个刚刚探出身，肩上扛着RpG发射器的身影猛地向后一仰，从楼顶栽落。右侧一个窗口正在疯狂扫射的机枪手，额头瞬间爆开一团血花，哑火。第三个点射则打在了一扇窗户边缘，溅起的碎石让后面准备投掷手榴弹的敌人缩了回去。
精准，高效，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这完全超越了这具身体肌肉记忆的射击水平，是凌风前世千锤百炼出的杀戮本能。
“见鬼！‘幽灵’，你怎么做到的？！”
戴维斯抬起头，恰好看到第三个敌人缩回去，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凌风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周围环境的感知中。爆炸声、枪声、惨叫声、金属扭曲声、无线电里混乱的指令与求救...无数的信息碎片涌入他的大脑。
还不够！个人武勇在这种规模的伏击战中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
嗡...
一种奇异的嗡鸣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周围的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子弹划过空气的轨迹、爆炸扬起的尘埃、敌人枪口闪烁的火光位置、身边战友惊恐或决绝的表情...
所有的一切，都化作无数清晰的数据流，在他脑中瞬间完成了整合与计算。
他甚至能“看到”接下来几秒内，敌人火力网的协同运动趋势——左侧二楼那个机枪手会进行火力压制，同时右侧会有至少两个RpG小组试图同时攻击他们这辆悍马和旁边的运兵卡车，以制造更大的混乱。
【超感指挥时间，激活。】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意念浮现在他意识中。
没有时间震惊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凌风猛地抓起胸前的单兵电台，按下通话键。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嘶哑急切，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稳定、带着不容置疑权威的语调，清晰地穿透了战场上的所有噪音：
“铁砧1-2！我是‘幽灵’！立刻右满舵，撞进你右侧的商店橱窗，那里是火力盲区！重复，右满舵，撞进去！”
被点名的悍马驾驶员显然愣了一下，但凌风语气中那种绝对的确定性，以及当前绝望的处境，让他几乎是本能地猛打方向盘。
悍马车发出一声咆哮，粗暴地撞碎了路边一家早已废弃的商店橱窗，半个车身卡了进去，但也瞬间脱离了最致命的交叉火力网。
“铁砧1-4！车顶机枪，十一点钟方向二楼，蓝色窗户，压制！现在！”凌风的指令毫不停歇。
“收到！”
车顶的机枪手几乎是吼着回应，m2重机枪沉闷的怒吼再次响起，将凌风指示的那个窗口连同后面的墙壁一起打成了筛子，刚刚探出头准备发射RpG的敌人瞬间被压制回去。
“所有能听到我声音的单位！”
凌风的声音在公共频道里回荡，“向我靠拢！以我的车为基准，组成环形防御！优先清除两侧楼顶的RpG和机枪手！”
混乱中，一个清晰、冷静且有效的指挥声音，就如同溺水者抓住的稻草。
几辆受损较轻、失去指挥的车辆开始下意识地遵循这个突然出现的指令，拼命向凌风所在的位置靠拢，车载武器和士兵们的步枪开始有重点地清理两侧建筑的火力点。
一时间，虽然依旧被动，但原本即将彻底崩溃的局势，竟然被硬生生地稳住了一个角落。
无线电里，短暂的沉默后，传来了车队指挥官格里格斯沙哑而惊疑的声音：“...谁在指挥？你到底是谁？”
凌风松开通话键，缓缓吐出一口带着硝烟和尘埃的浊气。他透过破烂的帆布，看着外面依旧激烈，但已不再是一面倒屠杀的战局，以及身边那些因为他的指令而暂时获得生机的士兵们。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答道：
“一个...不想让今天成为你们纪念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