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血染冰海
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穿厚重的防寒潜水服，狠狠扎进每一寸肌肤，直透骨髓。
凌风在落入漆黑海面的那一刻，几乎窒息。
北大西洋的严寒海水裹挟着他，巨大的浪头劈头盖脸砸下，咸涩的海水呛入口鼻，带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和柴油味。耳朵里只剩下狂风的呼啸、海浪的怒吼，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
他奋力挣扎出水面，冰冷的海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视线一片模糊。
他猛地甩头，透过被海水糊住的夜视仪，拼命搜寻着周围。
“噗哈——”
“在这里！”
“抓住绳索！”
混乱的呼喊声在风浪中断断续续。
黑暗中，依稀能看到附近几个正在海浪中沉浮的人影。
是普莱斯、肥皂、幽灵，还有“公爵”和卡特，他们正死死抓着一根从上方垂下的、在风中剧烈晃动的速降绳——那是刚才直升机降下谢菲尔德士兵时使用的！
“凌风！这边！”
普莱斯的声音嘶哑，他在浪涛中如同磐石，一手死死抓着绳索，另一只手奋力伸向凌风的方向。
凌风拼命划水，冰冷的海水让他的四肢迅速变得僵硬、麻木。一个浪头打来，又将他按入水下。
他憋住气，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再次浮起，终于抓住了普莱斯冰冷湿滑的手，另一只手也死死攥住了那根救命的绳索。
“维克托呢？！”
凌风急切地大喊，海水不断灌进他嘴里。
“卡特护着他……在那边！”“公爵”呛着水，指向几米外另一个在浪里起伏的黑影。
卡特正用一只手抱着几乎失去意识的维克托，另一只手艰难地抓着绳索，情况岌岌可危。
“肥皂！幽灵！帮忙！”普莱斯吼道。
肥皂和幽灵立刻沿着绳索向卡特那边挪动，海浪不断将他们冲开，但他们顽强地重新抓住，终于和卡特一起，将维克托固定在了绳索上。
就在这时！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从头顶的“北极星号”甲板上传来！
子弹如同冰雹般倾泻在他们周围的海面上，激起一连串的水花！
谢菲尔德的人发现他们了！
他们正在向海面上的幸存者扫射！
“低头！抓紧！”凌风大吼，将身体尽量埋入冰冷的海水中，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子弹“嗖嗖”地擦着头顶飞过，打在绳索上，溅起细碎的火星。
死亡的气息混合着海水的咸腥，扑面而来。
“不能待在这里！当活靶子吗？！”肥皂愤怒地咆哮，一边躲避着子弹，一边试图沿着绳索向船体靠近，寻找掩护。
“下潜！利用船体阴影！”凌风当机立断。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猛地潜入水下。其他人也立刻照做。
水下是另一个地狱。能见度极低，只有上方子弹射入水中时拉出的短暂白色轨迹。
巨大的船体在黑暗中如同悬崖峭壁，螺旋桨搅起的水流混乱而有力，试图将他们卷走。刺骨的寒冷加剧了氧气的消耗，肺部如同火烧。
凌风强迫自己冷静，【超感指挥时间】虽然没有完全开启，但赋予他的空间感知能力让他大致判断出方向。
他示意众人沿着船体，向着船尾方向潜游，那里有他们之前弃用的突击艇，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们如同水鬼般，在黑暗和寒冷中挣扎前行。每一秒都是煎熬，体力和体温都在飞速流逝。
维克托几乎完全依靠卡特和肥皂拖行。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他们终于绕到了船尾区域。凌风小心地浮出水面换气。
枪声似乎稀疏了一些，但直升机旋翼的轰鸣依旧在头顶盘旋，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巨大的眼睛，在海面上来回扫视。
“看！我们的艇！”
“公爵”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惊喜。
只见那两艘黑色的突击艇，其中一艘似乎被流弹击中，半沉在水中，另一艘则被缆绳挂在船尾的一个吊架上，在海浪中无助地摇晃着，但看起来基本完好！
希望之光瞬间点燃！
“上艇！”凌风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奋力向那艘完好的突击艇游去。肥皂和幽灵率先爬上吊架，用匕首割断固定缆绳。突击艇“噗通”一声落入海中。
“快！快上来！”
众人七手八脚，拼命地将几乎冻僵的身体拖上摇晃不止的突击艇。
凌风最后一个上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巨大的、如同坟墓般的“北极星号”船身，甲板上的枪声和火光依旧，不知道“墓碑”和约翰逊他们……是否还活着。
一股冰冷的怒意和悲伤涌上心头，被他强行压下。
“卡特，检查引擎！‘公爵’，尝试联络，任何频道！普莱斯，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片海域！”
凌风一连串下令，声音因为寒冷和疲惫而颤抖。
卡特扑到艇尾，奋力拉动启动绳。
“嗡……咳……嗡嗡……”
引擎发出几声嘶哑的喘息，竟然奇迹般地启动了！低沉的马达声在风浪中微不可闻。
“引擎正常！”
“‘幽影’呼叫任何单位！‘幽影’呼叫任何单位！我们遭遇背叛，急需援助！坐标……”
“公爵”抱着湿透的通讯器，徒劳地呼喊着，但耳机里只有滋滋的电流杂音，显然信号被严重干扰或屏蔽。
“没用的，谢菲尔德肯定屏蔽了这片区域。”
普莱斯脸色阴沉，他检查着突击艇上仅剩的一挺轻机枪，弹药所剩无几。
就在这时，一架“铺路鹰”似乎发现了他们，调转机头，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般扫了过来！
“被发现啦！抓紧！”肥皂大吼。
卡特猛地将油门推到底，突击艇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艇首猛地抬起，如同脱缰的野马，劈开波浪，向着远离“北极星号”的黑暗海域疯狂冲去！
“哒哒哒哒——”
直升机上的m134转管机枪开火了！
炽热的弹链如同死神的鞭子，抽打在海面上，紧紧追着突击艇的尾迹！
子弹打在艇身周围，溅起一人多高的水柱，冰冷的海水如同暴雨般浇在众人身上。
“规避！之字形规避！”
凌风紧紧抓住艇边绳索，朝着卡特大喊。
卡特拼命转动方向盘，突击艇在波峰浪谷间做出剧烈的S形机动，每一次都险之又险地与致命的弹链擦身而过。
艇身剧烈颠簸，几乎要将人甩飞出去。
幽灵半跪在艇尾，举着他那支同样湿透但经过特殊处理的狙击步枪，对着直升机的驾驶舱方向，冷静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只留下一个白点。但这一枪似乎干扰了飞行员，机枪的扫射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干得好，幽灵！”
肥皂吼道，他也用m4A1向直升机还击，但效果甚微。
直升机的火力太猛，速度也远非突击艇可比，这样下去被击沉只是时间问题！
绝望之际，凌风的目光死死锁定着前方黑暗的海面，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任何一丝生机。
【超感指挥时间】在极限压力下再次被动触发！
世界的流速变缓，直升机旋翼的轰鸣、机枪的咆哮、海浪的怒吼都变得低沉而遥远。
他的感知如同雷达波般向前延伸，瞬间捕捉到了前方大约两海里外，一片隐藏在暴风雨和海浪噪音下的、异常的声呐回波！
那不是礁石，那是一个大家伙！
一艘潜艇！而且正在上浮！
是敌是友？！
管不了那么多了！
“卡特！十点钟方向！全速前进！那里有艘潜艇正在上浮！”凌风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卡特没有丝毫怀疑，猛地将方向盘打死，突击艇划出一道白色的浪痕，朝着凌风指示的方向亡命狂奔！
直升机紧追不舍，弹雨如注。
几分钟后，就在突击艇几乎要被弹雨吞没的瞬间，前方漆黑的海面突然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一个巨大、黝黑的、带着明显流线型轮廓的钢铁巨兽，破开海浪，如同从深渊中崛起的海神，缓缓浮现在暴风雨中！
那艘潜艇的指挥塔围壳上，没有任何明显的国籍标识，只有一串模糊的编号。
但它此刻的出现，对于凌风他们来说，无异于救世主！
“是……是谁的潜艇？”肥皂目瞪口呆。
“管他是谁的！靠过去！”普莱斯吼道。
突击艇如同找到了母亲的幼兽，不顾一切地冲向那艘浮出水面的潜艇。
直升机显然也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机枪扫射骤然停止，似乎在进行评估。
当突击艇艰难地靠上潜艇湿滑的钢铁身躯时，指挥塔顶部的舱盖打开，一个穿着深蓝色海军作战服、戴着贝雷帽、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探出身来。
他看了一眼下方狼狈不堪的众人，目光在凌风和普莱斯身上停留片刻，嘴角似乎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你们惹的麻烦不小。”
他的声音透过风雨传来，带着一丝调侃，“我是尼古莱。我想，你们可能需要一个……不那么热情的落脚点。”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询问。
尼古莱挥了挥手，几名潜艇水手迅速放下绳梯。
“快！上艇！”凌风催促着众人。
他们互相搀扶着，沿着摇晃的绳梯，艰难地爬上潜艇的甲板，最后看了一眼远处那艘依旧被火光和直升机环绕的“北极星号”，以及这片差点成为他们葬身之地的冰海，然后逐一钻入了那象征着未知与希望的潜艇舱口。
舱盖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将外面的狂风、暴雨、枪声和背叛，暂时隔绝。
他们活下来了。
但代价，是战友的牺牲和背后射来的冰冷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