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幽影初啼
破旧厢式货车的引擎盖下传来不堪重负的嘶吼，每一次换挡都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车厢内弥漫着汗臭、血腥和硝烟混合的浓烈气味，压过了原本可能存在的货物霉味。
阳光透过布满灰尘和污渍的车窗，在布满划痕的车厢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凌风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右肩的淤伤随着车辆的每一次颠簸传来阵阵钝痛。他闭着眼睛，但大脑并未休息，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复盘着机场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评估着得失，规划着下一步。
那张黑色的通讯卡和“公爵”交给他的加密硬盘，贴身存放。
“公爵”——阿列克谢·沃罗宁，坐在他对面，正用从急救包里翻出的绷带重新包扎自己左臂的划伤。
他的动作熟练，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依旧残留着劫后余生的悸动，以及审视新环境时的锐利。
他的那个运动包被紧紧夹在双腿之间，仿佛那是他的半条命。
“墓碑”军士长坐在靠近驾驶室的位置，帽檐下的目光透过车厢后窗，警惕地观察着后方是否有追踪的车辆。
他那支AK-74m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枪身，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戴维斯和卡特等人则分散坐在车厢两侧，大部分人都在抓紧时间闭目养神，但紧绷的肌肉和时不时猛然睁开的眼睛，暴露了他们并未真正放松。
车厢里一片沉默，只有引擎的噪音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我们杀了马卡洛夫的人，抢了他要的东西，”
“墓碑”突然开口，声音在嘈杂中显得有些沉闷，他转过头，看向凌风，“那个疯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去哪？总不能开着这辆破车一直兜圈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凌风，包括刚刚包扎好伤口的“公爵”。
凌风缓缓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疲惫而坚定的脸。“我们需要一个安全屋，一个能让我们喘口气、处理伤口、整合情报，并且不会被轻易找到的地方。”
他看向“公爵”：“阿列克谢，你在这一带，有没有可靠的、不隶属于官方系统的安全点？最好是那种连你的上司都不知道的。”
“公爵”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蘸着一点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快速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有。往北，靠近边境的一个废弃伐木场。那里有个地下储藏室，是几年前为一个...现在已经终止的行动设立的。只有我知道具体位置和开启方法。有基础的生存物资，但没有武器。”
“就去那里。”
凌风立刻决定，“‘墓碑’，通知驾驶员改变方向。”
货车在下一个岔路口，拐上了一条更加偏僻、年久失修的道路，向着北方崎岖的山地方向驶去。
几个小时后，货车颠簸着驶离了主干道，钻入了一片茂密的针叶林。
道路越来越窄，最终消失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
空地的尽头，几栋歪斜破败的木屋和一个巨大的、已经半塌的木材加工车间矗立在那里，像被时代遗忘的骨骸。
“就是这里。”
“公爵”示意停车。他率先跳下车，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带着众人走向那个最大的加工车间。
车间内部堆满了腐烂的木材和生锈的机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野兽粪便的气息。
“公爵”走到车间角落一个看似固定的沉重铁制工作台前，费力地将其移开，露出了下面一个带有数字密码锁的暗门。
他快速输入了一长串密码，暗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向上弹开，露出了一个向下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阴冷、带着尘土味的空气涌了出来。
“我先下。”
“墓碑”端起枪，打开了战术手电，率先沿着陡峭的金属梯爬了下去。
片刻后，下面传来了他确认安全的声音。
众人依次而下。地下空间比想象中要大，约有四十平米，四周是粗糙的水泥墙壁，头顶有简陋的照明线路。角落里堆放着一些密封的桶装水、军用口粮箱，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柴油发电机和几个睡袋。
虽然布满灰尘，但确实是一个难得的避难所。
“检查设备，补充水分，处理伤口。”
凌风下达指令，“戴维斯，负责警戒入口。卡特，检查发电机能否启动。”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长期训练形成的纪律性在此刻展露无遗。
凌风、“墓碑”和“公爵”则围坐在一个充当桌子的木箱旁。
凌风将那个加密硬盘连接到他自己改装过的、具备一定抗干扰和反追踪能力的笔记本电脑上。
“‘王鱼计划’...”
凌风看着屏幕上跳出的、经过层层解密后显现的文件标题，眼神凝重。
里面罗列了大量复杂的资金流向，通过数个离岸空壳公司进行洗白，最终指向了几个模糊的、但权力巨大的名字，以及...一些不同国籍的军政人员代号。
其中一些信息碎片，与他记忆中关于谢菲尔德及其同谋的线索隐隐吻合。
“这还不是全部，”
“公爵”指着屏幕，“这些资金最终用于支持马卡洛夫的恐怖活动，购买军火，收买内线。但他们做得很干净，这些间接证据，最多只能引起怀疑，无法形成法庭上有效的链条。”
“法庭？”
“墓碑”嗤笑一声，脸上疤痕扭动，“军士长，你觉得我们还能走正常法律程序吗？从他们对我们开火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是战争了。”
“他说的对。”
凌风关掉了电脑，目光扫过“墓碑”和“公爵”，“我们现在是‘幽影’，不存在于任何官方序列。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马卡洛夫，还有他背后那些穿着光鲜的共谋者。我们的武器，不仅仅是手中的枪，还有情报，以及...我们行动的自由。”
他站起身，看着这个简陋但意义非凡的地下空间：“这里，就是‘幽影’的第一个据点。我们在这里休整，制定计划。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活下去，然后，让所有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只有这样的结果，我们才能走在阳光下，否则会有无尽的麻烦随时上门。”
“公爵”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凌风的眼神，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怀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同和...归属感。
他失去了FSb的官方身份，却找到了一个或许更能实现他目标的地方。
“墓碑”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凶狠：“幽影？听起来比在军队里等着被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痛快多了。怎么干，头儿？”
这一声“头儿”，自然而然地叫了出来，代表着“墓碑”彻底认可了凌风的领导地位。
凌风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张泛黄的、覆盖区域更广的旧地图。他的手指点在上面，划过山川、河流、国境线。
“我们首先需要稳定的资金来源和更可靠的装备渠道，不能总是靠抢劫和黑市交易。我们需要信息网，需要眼睛和耳朵。马卡洛夫不会停下，我们必须比他更快。”
他转过身，地下室里昏暗的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的声音在地下室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休息八小时。然后，‘幽影’的第一次正式行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