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林砚拉着即墨在田埂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裤脚沾满了泥泞。从落霞岭绕出来时，两人特意避开了聊斋镇的主街——张参军的府兵肯定在镇口设了卡，这种时候撞上去纯属自投罗网。即墨怀里的残符册被风吹得“哗啦啦”响，她借着月光翻到某一页，指尖点着“雾隐林，青丘入口，引路藤为记”的字迹，抬头往远处望：“应该就是前面那片雾了。”
前方百米处，一团淡青色的雾气正缓缓涌动，像一块巨大的棉絮铺在地面上，雾气边缘缠着点点绿光，细看竟是些发光的藤蔓，顺着地面蜿蜒生长，在夜色里格外显眼。林砚摸了摸胸口的狐纹玉佩，玉佩微微发烫，腕间的晶纹却异常平静——阿瑶给的那颗狐族灵晶嵌在腕间的布条里，淡绿光透过布层渗出来，刚好压制住晶纹的躁动。“是雾隐林，玉佩有反应。”林砚握紧掌心的灵焰，虽然灵能护符碎了，但融合过阿瑶妖力的灵焰，此刻比之前更稳了些。
两人刚踏入雾气范围，就感觉一股清凉的气息裹了过来，带着淡淡的香草味，不是聚灵草的清苦，而是一种更甜软的香气，闻着让人精神一振。能见度骤降，不足五米，身边的树木枝干都扭曲着，像伸出的怪手，树皮上缠着发光的引路藤，绿光顺着藤蔓流动，在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即墨下意识地往林砚身边靠了靠，手里攥紧了残符册：“这雾比残符册里写的还浓，不会迷路吧？”
“跟着引路藤走。”林砚指着地面的绿光藤蔓，“老局长的笔记里说，引路藤只认狐族和带玉佩的人。”他刚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藤蔓突然“唰”地往两边分开，前方的雾气猛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的雾气越来越浓，竟凝成了人形的轮廓。林砚立刻凝起灵焰，即墨也摸向符袋，却见漩涡中的雾气慢慢散开，一个穿绿裙的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梳着双丫髻，发间插着朵淡青色的花，最显眼的是她的耳尖——微微尖翘，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淡黄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抖动。她手里拄着根半人高的木杖，杖头嵌着颗狐形灵晶，泛着温润的绿光。少女的目光直接落在林砚胸口，木杖微微倾斜，杖头的灵晶亮了亮：“你们带了老局长的玉佩？”
“你是青丘狐族的人？”林砚松了口气，收起灵焰，掀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狐纹玉佩。玉佩刚接触到雾气的光，就发出淡金光，与少女杖头的灵晶遥相呼应。少女走近两步，耳尖的狐毛抖得更厉害了，伸手想碰玉佩，又猛地缩了回去，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叫阿瑶，是族里的引路使。老局长的玉佩在族里传了三代，说要是有人带着它来，就领去见长老。”
即墨凑过来，把残符册递到阿瑶面前：“我们是特应局的，林砚体内有晶纹，老局长说幽冥泉的水能压制。”阿瑶接过残符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动作格外轻柔，像是怕弄坏了似的。看到老局长的签名时，她点了点头：“我知道，族里的古籍写过，老局长当年帮我们挡过晶怪的袭击。跟我来吧，幽冥泉在青丘深处，不过雾隐林里不太平。”
阿瑶转身往雾气深处走，木杖点在地上，引路藤立刻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林砚和即墨跟在她身后，即墨好奇地问：“雾隐林里有什么危险？残符册里只写了雾妖。”阿瑶的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雾气，声音压低了些：“最近雾妖越来越多了，而且变得更凶，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连引路藤都敢攻击。”她的目光扫过林砚的手腕，“你体内的晶纹，就是晶主的印记吧？”
林砚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能感觉到？”“狐族对晶力最敏感。”阿瑶继续往前走，木杖的绿光在雾气中划出痕迹，“晶主的力量最近越来越强，通界门的雾都飘到雾隐林了，雾妖就是被晶力污染才变得疯狂。”她刚说完，身后的雾气突然“哗啦”一声涌动起来，阿瑶猛地转身，木杖横在身前：“有雾妖跟着我们！”
话音刚落，三道半透明的黑影从雾气中钻了出来，身形像没骨头似的，在雾气中飘来飘去，爪子是尖锐的冰晶，泛着冷光。为首的雾妖嘶吼一声，爪子直抓即墨——她手里的残符册泛着淡金光，对雾妖有天然的威慑，反而成了攻击目标。“小心！”林砚刚要放出灵焰，阿瑶突然喊道：“别用纯灵焰！雾妖不怕这个，用我的妖力！”
阿瑶手腕一翻，木杖的灵晶爆发出强光，一道绿光射向林砚的掌心。林砚下意识地将灵焰递过去，绿光刚接触到紫金灵焰，就像水滴融入大海，灵焰瞬间变成了紫绿双色，火焰的边缘还缠着淡淡的雾气，温度却比之前更高了。“劈它的冰晶爪！那是它的核心！”阿瑶喊道，木杖指向为首雾妖的爪子。
林砚足尖一点，身形跃起，紫绿灵焰猛地劈出，火舌带着雾气的漩涡，精准地砸在雾妖的冰晶爪上。“滋滋”的声响瞬间响起，冰晶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雾妖发出凄厉的嘶吼，身体开始涣散。另外两只雾妖见状，从两侧夹击过来，即墨立刻掏出两张符纸，往地上一撒：“迷踪符！困它们一秒！”
黄烟瞬间冒出，雾妖的动作迟滞了一下。林砚抓住机会，转身又是两记灵焰，紫绿火舌分别劈向两只雾妖的核心，雾气涣散的声音此起彼伏，不过片刻，三只雾妖就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地面上几滩水渍。林砚刚落地，就感觉腕间的晶纹突然发烫，灵晶的绿光也亮了起来，形成一道光盾，才把那股躁动压下去。“怎么回事？”林砚皱起眉头，掌心的灵焰还残留着淡淡的绿光。
阿瑶走过来，摸了摸林砚的手腕，灵晶的绿光更亮了：“我的妖力里有‘残晶之力’，是当年封印通界晶核时沾染上的，和你体内的晶纹能产生共鸣。”她从怀里掏出颗鸽子蛋大小的灵晶，晶莹剔透，泛着淡绿光，“这是族里的静心晶，你拿着，能暂时压制晶纹的躁动，到了幽冥泉再用泉水彻底洗一遍。”
林砚接过灵晶，刚握在手里，就感觉到一股清凉的力量顺着掌心流进体内，晶纹的烫意瞬间消失了。“多谢。”林砚把灵晶放进怀里，即墨突然指着前方：“那是什么？”众人往前看去，雾气中隐约出现一块一人高的石碑，石碑上刻满了符纹，泛着淡淡的金光，与林砚胸口的暗符气息一致。
“这是狐族古符碑。”阿瑶走到石碑前，指尖划过碑上的符纹，“百年前，有位人类修士带着和你一样的暗符来这里，和我族长老定下盟约，一起去通界门封印了晶核。”她指着碑中央的符纹，“你看，这符纹和你胸口的暗符一模一样，是地脉宗的本源符。”林砚走近石碑，刚要伸手触摸，碑上的符纹突然亮了起来，泛着金光，与他胸口的暗符形成共鸣。
“这符纹……”林砚的指尖刚碰到石碑，符纹突然浮现出四个金色小字：“地脉宗·墨尘”。他愣了一下，即墨也凑过来看：“墨尘？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林砚摇了摇头——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看到“地脉宗”三个字时，腕间的灵晶突然发烫，和之前灵能护符显示“泰山·地脉宗”时的感觉一样。
“族里的古籍说，那位修士是地脉宗的传人，带了块本源符碎片，和长老的狐族灵晶结合，才封印了晶核。”阿瑶的目光落在林砚胸口，“你的暗符应该就是本源符的完整版，不然不会和古符碑产生这么强的共鸣。”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对了，幽冥泉最近不太对劲，泉眼泛着紫色，像是有晶力渗透进去了，和你晶纹的颜色一样。”
林砚心里一沉：“晶力渗透？会不会影响泉水的效果？”阿瑶摇了摇头，往前走的脚步加快了些：“不清楚，族里的长老正守着泉眼，不让任何人靠近。我们快走吧，晚了说不定会出事。”三人加快脚步，雾气越来越淡，前方隐约出现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泛着淡淡的蓝光，空气里的香草味也更浓了。
“前面就是青丘了。”阿瑶指着竹林深处，“穿过竹林就是幽冥泉，长老们都在那里。”她刚要往里走，竹林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几只狐狸从竹林里跑出来，围着阿瑶转圈，嘴里发出“呜呜”的叫声。阿瑶的脸色变了，蹲下来摸了摸其中一只狐狸的头：“怎么了？泉眼出事了？”
狐狸蹭了蹭阿瑶的手，往竹林深处跑去，阿瑶立刻站起来：“快走！泉眼的晶力更浓了，长老们快拦不住了！”林砚和即墨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圆形的谷地，谷地中央有一口泉眼，泉水泛着淡蓝光，可泉眼的中心却有一团淡紫雾，正慢慢往外扩散，周围站着几位穿青布袍的狐族长老，手里握着木杖，杖头的灵晶亮着强光，形成一道光盾，挡住紫雾的扩散。
“阿瑶，你带他们来了？”为首的长老转过身，他的耳尖狐毛已经发白，手里的木杖也更粗壮，杖头的灵晶是罕见的金色。阿瑶点了点头：“长老，这就是林砚，带了老局长的玉佩。”长老的目光落在林砚胸口的玉佩上，又看了看他腕间的灵晶，点了点头：“果然是本源符的传人。泉眼的晶力是三天前开始扩散的，和通界门的晶雾波动一致，我们怀疑是晶主在尝试污染幽冥泉。”
林砚走到泉眼边，刚靠近光盾，就感觉胸口的暗符和腕间的晶纹同时发烫，暗符的金光和晶纹的紫光交织在一起，与泉眼中心的紫雾形成共鸣。“我的暗符能感应到晶力的源头。”林砚的声音有些凝重，“就在泉眼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释放晶力。”长老叹了口气，木杖往泉眼一点：“我们也感觉到了，可泉眼底下是封印晶核的地方，一旦打开，晶核的力量可能会彻底爆发。”
即墨翻着残符册，突然喊道：“老局长的笔记里写了！幽冥泉底下的晶核封印，需要‘本源符+狐族灵晶+地脉力’三重压制！林砚的暗符是本源符，你们的灵晶是狐族灵晶，还差地脉力！”长老的眼睛亮了起来：“地脉力！古符碑那里连接着雾隐林的地脉，要是能把地脉力引到这里，就能加固封印，还能净化泉眼的晶力！”
“我来引地脉力！”林砚往前走了一步，胸口的暗符已经亮了起来，“我的暗符能引导地脉力，之前在青城的密室里试过。”长老点了点头：“好！阿瑶，你帮他！用你的妖力连接地脉和暗符！”阿瑶立刻走到林砚身边，木杖的灵晶亮着绿光，抵在林砚的后背：“我会把地脉力传到你体内，你再用暗符引到泉眼！”
林砚闭上眼睛，将魂影沉入暗符，暗符的金光越来越亮，顺着阿瑶木杖的绿光，往古符碑的方向延伸。他能感觉到一股温润的力量从地面涌上来，顺着双腿流进体内，再通过暗符，往泉眼的方向输送。泉眼周围的光盾突然亮了起来，蓝光和金光交织在一起，慢慢压缩泉眼中心的紫雾。
“有效果！”即墨喊道，泉眼中心的紫雾确实在缩小，泉水的蓝光也更亮了。可就在这时，林砚突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泉眼底下传来，暗符的金光剧烈波动起来，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怎么了？”阿瑶的声音有些焦急，她能感觉到地脉力的传输被打断了。
林砚睁开眼睛，胸口的暗符还在亮着，却透着一股不稳定的气息：“泉眼底下的东西在反抗，它的力量比我想象的更强，像是……晶主的残魂！”话音刚落，泉眼中心的紫雾突然暴涨，光盾被撞得剧烈晃动，几位长老同时闷哼一声，显然是受了伤。阿瑶的木杖也剧烈抖动起来，绿光差点熄灭：“地脉力不够！我们需要更强的地脉力！”
“我知道哪里有更强的地脉力！”林砚突然喊道，他想起灵能护符碎片上的“泰山·地脉宗”，想起古符碑上的“地脉宗·墨尘”，“泰山的地脉宗！那里的地脉力是最纯净的，肯定能压制晶核！”长老的脸色变了：“泰山太远了，而且地脉宗早就投靠了官府，他们的宗主和晶主有旧怨，不一定会帮我们！”
“不管帮不帮，我们都得去！”林砚的语气很坚定，“幽冥泉撑不了多久，要是晶核彻底爆发，不仅青丘，整个青城都会被晶力污染！”他刚说完，泉眼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光盾彻底破碎，紫雾瞬间扩散开来，几位长老被震得后退几步，嘴角都渗着血。阿瑶赶紧将林砚和即墨往后拉：“快退！紫雾有剧毒！”
林砚回头看了眼泉眼，紫雾已经扩散到了谷地边缘，泉水的蓝光越来越暗，心里一沉——幽冥泉的净化效果显然已经被晶力影响了。长老捂着胸口，走到林砚身边：“你说得对，只能去泰山找地脉宗了。阿瑶，你跟着他们一起去，你的妖力能帮林砚引导地脉力。”阿瑶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木杖：“我会保护好他们的。”
林砚刚要说话，就听见谷地入口传来“沙沙”的声响，阿瑶的脸色突然变了：“是人类的脚步声！而且带着晶力的气息！”众人回头看去，只见谷地入口处出现了几道黑影，为首的人穿着府兵的制服，手里握着长刀，刀身泛着淡紫晶力，正是张参军的手下！
“张参军怎么会找到这里？”即墨的声音有些发颤，她赶紧摸向符袋。林砚凝起灵焰，紫绿双色的火舌在掌心跳动：“肯定是跟踪我们过来的。他一直想要晶力的力量，现在找到幽冥泉，肯定是想抢晶核！”黑影慢慢走近，为首的府兵冷笑一声：“林队长，果然在这里！张参军说了，把晶核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长老的脸色沉了下来，木杖的灵晶亮了起来：“狐族的地界，岂容人类撒野！”他身后的几位长老也围了过来，形成一道防线。林砚和阿瑶对视一眼，灵焰和妖力同时亮起：“今天就让他们知道，青丘不是想来就能来的！”府兵们却突然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路，张参军穿着件新的盔甲，手里摇着扇子，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长老们别生气，我就是来看看幽冥泉。”张参军的目光扫过泉眼中心的紫雾，眼睛亮了起来，“听说这泉水能净化晶力？我最近总觉得体内有股躁气，正好用泉水洗洗。”他的目光落在林砚身上，阴恻恻地笑了，“林队长，你体内的晶纹要是净化了，可就没利用价值了，不如把晶核给我，我保你荣华富贵。”
林砚的灵焰猛地暴涨，紫绿火舌带着灼热的气息：“你做梦！晶核要是落在你手里，整个天下都会被晶力污染！”张参军的脸色变了，挥了挥手：“给我抢！谁拿到晶核，赏百两黄金！”府兵们立刻冲了上来，手里的长刀带着淡紫晶力——显然他们也被晶力污染了，成了张参军的傀儡。长老们怒吼一声，木杖的灵晶亮着强光，与府兵们打在了一起，谷地瞬间乱作一团，泉眼中心的紫雾也因为战斗的波动，再次开始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