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伍六一也黑着脸走了过来。他听着史今的话,看着许三多那副“求表扬”的样子,哼了一声,但也在另一边扎下了马步,硬邦邦地接话:“他说的是真的。虽然你小子……有时候愣得让人想揍你……但俺们……都佩服你这股劲儿。佩服你是真能对自己下死手,你现在这样不死手,是练不出来的,你也是真随时随地都在想着提升自己,不是光耍嘴皮子。” 这已经是伍六一能说出的最高级别的夸奖了。
许三多惊喜地看向伍六一:“真的吗?伍班副?你也认可我?”
伍六一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扭过头去,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极其不情愿的:“……嗯。”
许三多却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变得有些关切和严肃,他仔细地看着伍六一:“伍班副,那……你的腰伤好点了吗?昨天我看你过跑步的时候,好像还有点别扭。”
伍六一身体微微一僵,没想到许三多观察这么细致,他抿着嘴没说话。
史今看着伍六一那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样子,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戳了一下,低声提醒:“回话。”
伍六一这才不情不愿地、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基本没问题了。”
许三多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小脸绷得严肃无比,语气格外认真,带着点他特有的执拗:“什么叫‘基本没问题’?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伤没好利索就不能硬撑!会落下病根的!伍班副,你怎么能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呢?这是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
他这番一本正经、像个老军医似的教训,配上他那张白白净净、还带着点稚气的脸,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萌。
史今在一旁看着,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直接笑了出来。
许三多和伍六一都愣住了,同时转过头,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突然发笑的史今,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茫然和疑惑:“班长,你笑啥?”
史今看着眼前这两只——一只严肃认真得像个小土狗,一只别扭倔强得像头黑背——都用那种纯良又困惑的眼神望着自己,再也憋不住了,索性放开声音,“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远处,一直用眼角余光瞄着这边的高城,看着自己最得力的班长和班副,居然跟“叛徒”许三多凑在一起扎马步,还有说有笑(虽然伍六一没笑),气得他牙痒痒,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声,骂了一句: “孬兵!一群没出息的孬兵!”但他骂归骂,目光却迟迟没有从那个三人组成的、显得有些怪异却又莫名和谐的画面上移开。
六连长志得意满地摩挲着手里的成绩单,虽然整体成绩算不上顶尖,但比上一个季度有明显进步,这让他心里踏实了不少。
他目光扫过远处大树下那个依旧在默默加练的许三多,这次心里竟然没再泛起那股酸溜溜的嫉妒,反而生出一种豁达:“嗯……好兵是好兵,但带兵打仗,终究靠的是集体,是团结的力量!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嘛!老子的兵,只要肯用心练,一样差不了!” 他努力进行着自我建设。
然而,他这“欣慰”的目光落在旁边三连长眼里,可就完全变了味。三连长心里立刻拉响了警报,暗骂一句:“又来了!又一个惦记老子家大白菜的!没完了是吧?” 他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警惕地盯着六连长。
六连长察觉到三连长的目光,嘿嘿一笑,故意晃了晃手里的成绩单,凑过去说道:“老李,别紧张嘛!看看,看看我们连的成绩!我不惦记你的兵,真的!我发誓!” 他话锋一转,露出了狐狸尾巴,“但是——万一团长硬要塞给我,那我也是没办法,得服从命令不是?”
三连长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没好气地怼道:“滚蛋!你们连那成绩,跟我们也就在伯仲之间,半斤八两!跑我这炫耀个屁!”
六连长也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加“阴险”,他伸手指了指大树下:“成绩是差不多。但是老李啊,你瞧瞧你们连的尖子——许三多在干嘛?你再瞧瞧你们连其他的兵——又在干嘛?这尖子为什么是尖子?道理就在这儿啊!”
三连长顺着六连长的手指方向一看,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只见许三多居然和钢七连的史今、伍六一凑在一起,三个人排排站,都在那稳稳地扎着马步!
这画面,在三连长看来,简直就是高城派来的“糖衣炮弹”!是赤裸裸的“挖墙脚”前奏! “好你个高城!明抢不行,就来暗度陈仓?!让手下得力干将来腐蚀我的兵?!” 三连长内心戏十足。
六连长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又指了指仅仅相隔一棵树的另一边:“你再看看你们连其他的兵呢?”
三连长目光移过去,这一看,差点把他肺气炸了!只见他的兵,刚刚结束考核,如同散了架的稻草人,东倒西歪地瘫了一地!有直接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望天的,有靠着树根喘粗气的,有半倚着背包打盹的,甚至还有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背靠着背,脑袋一点一点地,看样子是累得直接睡着了!
对比实在太惨烈了!一边是自家尖兵在和“敌人”一起刻苦加练,另一边是大多数士兵毫无自觉性地休息躺平!
三连长的火气“腾”地一下直冲脑门,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转向指导员何洪涛,声音都气得有点变调:“老何!你看看!你看看这帮不成器的玩意儿!许三多远在草原五班,他们看不见人家怎么练的,还能给自己找借口!现在!人家许三多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练!就在旁边!他们居然还有脸睡觉?!还有脸躺着?!一排长!”
“到!” 一排长赶紧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