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习惯性地啧了一声,带着点长辈式的嫌弃:“许三多,你说说,哪个当兵的跟你似的,白得跟刚剥壳的鸡蛋一样?你就不能多晒晒?这哪有点兵味!”
许三多对于自己老连长那刀子嘴豆腐心的说话方式再熟悉不过了,所以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嘴角含笑,主动向前凑近了一些。他的目光还故意在高城那精壮的上身上游移,仿佛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般。
高城见状,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瞪了许三多一眼,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啊?”
许三多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回答道:“报告连长,我当然见过男人啦,不过像连长您这样身材好的男人可不多见呢。”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继续打量着高城,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羡慕。
其实,许三多心里非常喜欢高城这样的身材,他也曾经努力锻炼过,想要拥有同样的体魄,但可惜的是,无论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另一个世界,他都没能成功。
高城的身体确实堪称标准的军人体魄,他的脊背肌肉线条利落分明,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种肌肉线条并非是在健身房里通过刻意雕琢塑造出来的那种夸张块状,而是经过长年累月的摸爬滚打、负重越野等艰苦训练所练就的紧实与流畅。
肩背宽阔,衔接处的弧度硬朗有力,随着他的呼吸,能看见肩胛骨下方的背肌微微起伏,几处旧日训练留下的浅淡疤痕嵌在蜜糖般的麦色皮肤里,非但不显狰狞,反而比任何装饰都更显锐气与彪悍。
腰腹紧实,没有一丝赘肉,腰线收得利落,像是被刀削过,往下扎进作训裤里,隐约能瞥见腰带勒出的紧实轮廓,每一寸线条都透着常年在训练场上摔打出来的、实实在在的力量感,没有半分虚浮。
高城被许三多那打量货物似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没好气地拍了拍自己黝黑发亮、鼓胀结实的胸肌和胳膊:“看见没?这才是当兵的颜色!男人的颜色!你看看你,白晃晃的,像话吗?”
许三多立刻配合地低下头,肩膀微微垮下,装作一副受了批评很委屈的样子。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史今这下不乐意了,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他走到许三多身边,像是护崽子似的,轻轻把许三多往浴室门口推,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三多啊,这儿没你事了,你先回宿舍休息,累一天了。连长的衣服我让别人去拿,啊,快去。”
许三多顺从地点点头,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
一等许三多身影消失在门口,史今立刻转过头,眉头拧着,看向高城,语气是少有的严肃:“连长,你干什么玩意?”
高城正拧着毛巾,被史今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愣,随即瞪起眼:“嘿!史今!你是谁的兵?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史今梗着脖子,毫不退让:“连长,这和是谁的兵没关系!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话?您刚才那么说三多,合适吗?他干什么了您那么说他?”
伍六一也擦干了身子,沉着脸接话:“是啊连长,您那么说确实挺不合适的。”
甘小宁也小声嘟囔:“连长,您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就连白铁军和几个五班的兵,虽然不敢直接开口,但脸上都露出了明显不赞同的表情,默默地看着高城。
高城被几个人看得有点不自在,叉起腰,声音提高了些,试图用气势压人:“我我不就说他两句吗?怎么,一个个都成老母鸡了,还护上犊子了?我平时说你们说得少吗?你们不都嘻嘻哈哈没事人一样?”
史今深吸一口气,语气更重了:“连长,这能一样吗?人许三多今天辛苦了半天外加一晚上,又是画图又是讲课,帮了这个帮那个,水都没顾上喝几口!忙完还得受您这莫名其妙的话?凭什么啊?”
高城眼神闪躲了一下,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点没过脑子,但嘴上还不肯服软,只能拿着官衔压人:“你…你没有上下级观念!”
在门外,许三多并没有立刻离开。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班长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声音,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温暖的笑容。
但当他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时,立刻像只灵巧的猫一样,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楼梯口,单手一撑栏杆,轻盈地直接翻了下去,稳稳落在下一层楼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浴室内,史今懒得再跟高城争辩,闷头快速穿好衣服,狠狠瞪了高城一眼,猛地一拉门,砰地一声巨响,甩门而去。
伍六一、甘小宁、白铁军等人也纷纷沉默地、快速地穿好衣服,一个个沉着脸,依次从高城面前走过。每个人出去时,都仿佛约好了一般,用力地将那扇本就饱经风霜的木门摔得震天响。
“砰!”
“砰!”
“砰!”
一连串的摔门声像重锤一样砸在空旷的水房里,也砸在高城的心上。最后一个人离开后,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滴答的水声和弥漫未散的水蒸气。
高城独自一人站在空荡荡、湿漉漉的浴室中央,头上身上还滴着水,看着那扇被摔了无数次、仿佛都在控诉他的门,愣了好一会儿,才猛地抬手搓了搓自己刺短的头发,烦躁又带着点懊恼地低吼了一声:
“我靠!”
史今带着一肚子没消的火气和被凉水激起的寒意,猛地推开五班宿舍的门。外间的冷风灌进去,却瞬间被屋内一股温暖浓郁的奶香裹住了。那香气醇厚甘甜,带着草原特有的气息,像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褶皱。
他抬眼望去,只见许三多正背对着他,蹲在屋子中央的炉子旁,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着小锅里咕嘟冒泡的乳白色液体。
昏黄的灯光勾勒出他专注而安静的侧影,炉火跳跃着,将他周身染上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刚才浴室里那点不愉快带来的烦躁,竟奇异地被这平淡温暖的画面驱散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