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六一正啃着花卷,闻言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吐槽:“你们是喜欢许三多这个人吗?我看你们是喜欢他手艺好,还能弄来肉吃是吧?”他说着,自己眼里也带着笑意。
甘小宁立刻反驳,语气真诚:“六一你这话说的!三多人就是很好!实诚!靠谱!”
他们的对话并没刻意压低声音,高城听得一清二楚,猛地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了那几人一眼。但他也只是瞪了一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又把头扭了回去,没真发火。
马班长笑呵呵地打着圆场,给每个人碗里添上热气腾腾的八宝粥:“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先吃饭,吃饭最大!尝尝咱们这粥熬得怎么样?”
薛林端着一大盘刚出锅、冒着热气、散发着葱油香的花卷放在桌子中央:“来来来,大家都尝尝我的新手艺,葱油花卷,照着三多买来的书做的!”
老魏(魏宗万)把几碟小咸菜摆上桌:“这是我们五班自个儿新腌的芥菜疙瘩和萝卜条,爽口的很,大家都尝尝。”
指导员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仔细品了品,又夹了一筷子咸菜,眼睛一亮,对马班长和薛林说:“嗯!马班长,薛林,你们这手艺可以啊!这粥火候到位,咸菜也入味!回头真得找个时间,让我们炊事班的人过来跟你们好好交流学习一下!”
高城也夹了个花卷,咬了一口,点点头,难得表示赞同:“确实不错!比我们炊事班强!他们那帮家伙就会老几样,天天土豆白菜萝卜,炒来炖去都不会换个花样,吃得人都快变土豆了!”
马班长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笑呵呵地摆手:“指导员,高连长,你们过奖了。这也得多亏了三多,他心细,老是拜托相熟的牧民去镇上时,帮忙捎些讲做饭菜的书回来。我们也是照着书上瞎琢磨,一点点试,慢慢改良的。大家吃着觉得还行,我们就开心了!”
高城正喝着粥,闻言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惊讶和一丝别样的意味:“哟嗬?许三多还有这能耐呢?不光会修跑道,还会改善伙食了?”他这话听起来像是夸奖,但语调却有点怪怪的。
旁边的指导员立刻不动声色地用手肘轻轻戳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点语气。
高城这话一出,本来饭桌上欢乐轻松的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大家都安静下来,有些紧张地看向许三多和史今。
史今立刻坐直了身体,表情认真地看着高城,语气平和却带着维护:“连长,许三多一直都挺好的,方方面面。”他这话说得不卑不亢,却立场鲜明。
伍六一也咽下嘴里的粥,沉声接话:“我也觉得许三多挺不错。”
甘小宁、白铁军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也都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高城被史今和伍六一这么一顶,再看周围战士们的眼神,顿时有点下不来台,他翻了个白眼,像是自嘲又像是抱怨地嘟囔了一句:“是是是!挺好!哪儿都挺好!能耐大着呢!就是……就是长了张嘴!”
他顿了顿,似乎找到了完美的总结,声音提高了一些,“就是没法聊天!一聊就能把天聊死!气死个人!”
“噗嗤——”史今第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他可是在新兵连就见识过高城和许三多那“精彩”的对话现场的,那真是三句话就能把高城噎得背过气去。他这一笑,立刻打破了略显紧张的氛围。
紧接着,伍六一、甘小宁、白铁军,甚至马班长、薛林他们都明白过来高城这股邪火是从哪儿来的了,回想起许三多那耿直到能把人气笑的说话方式,也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马班长一边笑一边打着哈哈:“哎呀,高连长,您别跟他计较,三多还是个孩子,实心眼儿,不会绕弯子。”
许三多被大家笑得满脸通红,耳朵尖都烧起来了,他根本不明白大家具体在笑什么,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惹连长生气了。他羞愧地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只能拼命往嘴里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日头刚刚跃出地平线,将金色的光芒泼洒在无垠的草原上。钢七连一百多号人,此刻却密密麻麻地挤在草原五班那条亟待修整的跑道旁,场面显得有些尴尬和局促。
每个人手里都空落落的,全连上下连像样的锤子、铁锹都凑不齐几把。众人看着眼前这条已经布满大大小小坑洼的土石跑道,又看看彼此空空如也的双手,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头痛。
一排长陈睿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为难:“报告连长!”
高城正叉着腰,眉头拧成了疙瘩:“说!”
一排长陈睿:“连长,五班的工具…实在是有限。就五把锤子,两把破铁锹,还有一些筐和脸盆。根本不够咱们全连用的!”
高城的目光再次扫过自己这支装备精良却此刻“手无寸铁”的王牌连队,又缓缓移向那条蜿蜒的跑道,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就凭这寥寥几件简陋工具,五班那五个人,到底是怎么修出那温暖的火炕、明亮的双层窗户、平整的宿舍地面和洗漱间,怎么夯出那片巨大宽阔的广场,甚至怎么铺就了那条通往这里的石灰路的?!不亲眼所见,亲身尝试,根本无法真正体会这其中蕴含的艰辛和伟大!这简直是一项奇迹!
许三多似乎看出了高城眼中的震撼和困惑,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高城耳边:“高连长,我们当初修整的,不仅仅是营房和场地。更多的时候,是在修整我们五个人的心境,是在一砖一瓦地,搭建我们在这里的家。”
高城沉默了,他深深地看了许三多一眼,所有复杂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句简短的命令:“…开始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