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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的死寂只持续了亿万分之一秒。

紧随其后的,是创世般的轰鸣与纯粹的毁灭意志。

熔炉核心被那丝来自“终末”的暗红能量彻底点燃、过载、继而爆发出的能量,并非寻常的爆炸。它没有炽热的火焰,没有翻腾的冲击波气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却极度刺眼的、湮灭一切的暗红色光芒的急剧膨胀!

这光芒所到之处,万物皆归虚无。

最先接触到的深潜者潮汐,连嘶吼都未能发出,庞大的身躯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瞬间消融、分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它们带来的腐朽恶臭被彻底净化,仿佛从未存在过。

紧随其后的荆棘女王单位,那由活化植物与杀戮机械拼凑而成的庞大身躯,试图举起能量刃抵抗,但那暗红光芒掠过,它们的金属构件锈蚀、粉碎,木质结构碳化、飘散,冰冷的电子眼红光绝望地闪烁了一下便彻底熄灭。它们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枯枝,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就连周围那些半活化、眼中亮起暗红光芒的“活锈”病人,也在这湮灭光芒中停止了颤抖,身体如同风化的沙雕,悄然崩塌、化为飞灰,融入了那席卷一切的暗红洪流之中。他们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与锈蚀,此刻仿佛得到了一种残酷的“净化”。

暗红光芒如同不断扩大的死亡气泡,疯狂吞噬着空腔内的一切!

安娜首当其冲!

在那毁灭性能量爆发的瞬间,她只来得及将体内残存的所有星穹银光尽数激发,在身前形成一道薄薄的、璀璨的护盾,同时将那股不受控制的暗红能量尽可能地向体外引导,试图将其偏斜——她引爆了灾难,却绝不打算与之同归于尽!

滋啦——!!!

银白护盾与暗红洪流剧烈冲突,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护盾仅仅支撑了不到半秒便轰然破碎!安娜如遭重锤,鲜血从口中喷出,身体被那恐怖的湮灭力量狠狠向后抛飞!

但她那下意识的引导和偏斜起到了微弱的作用——致命的暗红洪流主要向上方和四周扩散,将她所在的方向稍微“让”了过去,虽然只是边缘的擦过,依旧让她感觉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碾压而过,全身骨骼都在呻吟,意识几乎涣散。

在她被抛飞的路径后方,是目瞪口呆、几乎失去思考能力的焰和那位半锈蚀的老人!

“不——!”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暗红光芒如同海啸般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位几乎与平台锈蚀为一体的老人,那只唯一清澈的眼睛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决绝而平静的光芒!他那只还能活动的手,不知何时握住了一个半埋在锈痂中的、古老的手动阀门轮盘!

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转!

嘎吱——轰!!!

一道极其厚重的、布满锈蚀痕迹却依旧坚硬的应急防护隔断闸门,从空腔顶部猛地砸落!恰好挡在了安娜、焰与那席卷而来的暗红洪流之间!

闸门与地面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激起漫天灰尘!

下一刻——

轰!!!!!!

暗红洪流狠狠撞在了厚重的隔断闸门上!

整个闸门剧烈无比地震动起来,表面瞬间变得通红,中央区域甚至开始肉眼可见地凹陷、熔化!但那不知何种材质铸造的厚重闸门,竟然真的在千钧一发之际,勉强抵挡住了这第一波最猛烈的湮灭冲击!

暗红的光芒被闸门阻挡,只能向上方和两侧尚未被封锁的通道口宣泄而去,将那里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闸门之后,暂时安全的小片区域内,安娜重重地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瘫倒在地,银白色的长发散乱,浑身沾满污垢和血迹,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焰被那巨大的撞击声和气浪掀翻在地,耳鸣不止,他挣扎着爬起,连滚带爬地冲到安娜身边。

“安娜阁下!安娜阁下!”他声音颤抖,小心地不敢触碰她,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纸,皮肤下那银白与暗红交织的光芒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那扇救了他们一命的隔断闸门,再次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暗红洪流的冲击虽然被挡住,但其蕴含的恐怖湮灭特性正在持续腐蚀着闸门的结构!闸门中央被冲击的区域已经变得如同熔软的玻璃,越来越薄,边缘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地狱的曙光,从那些裂缝中透射进来,照亮了这片狭小的死亡角落!

它撑不了多久了!

“必须……必须离开这里!”焰对着那位老人焦急地喊道。

老人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震得身上的锈痂簌簌掉落。他指着闸门侧后方一条被震塌了一半的、更加狭窄隐蔽的维修通道,“那……那边……通向……‘旧水路’……或许……有一线生机……”他的声音越发微弱,那只清澈的眼睛也逐渐黯淡下去,“快走……闸门……快……”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只指着通道的手便无力地垂落下去,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他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与这片他守护(或者说被困守)的锈蚀之地融为了一体。

焰心中涌起一股悲凉,但没有时间哀悼。他看了一眼那即将崩溃的闸门,又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安娜,一咬牙,俯身将安娜背了起来。安娜的身体轻得惊人,仿佛没有重量,却冰冷得吓人。

他踉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向那条几乎被废墟掩埋的维修通道,用身体撞开挡路的碎石和扭曲金属,艰难地钻了进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通道内的下一秒——

轰隆!!!!

那扇巨大的隔断闸门,终于彻底崩碎熔化!残余的暗红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吞没了他们刚才所在的区域,将老人的遗骸连同平台一起,化为乌有!

洪流继续沿着主通道肆虐,寻找着一切可以吞噬的事物。

维修通道内,焰背着安娜,在几乎完全的黑暗中拼命向前奔跑。通道狭窄低矮,他不得不半弯着腰,安娜冰冷的脸颊贴着他的后颈,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

身后,那令人心悸的暗红光芒和湮灭一切的嗡鸣声并未远去,反而似乎因为通道的狭窄而变得更加集中和致命,如同追逐猎物的毒蛇,紧咬不放!

他能感觉到背后的温度在急剧升高,通道壁开始发烫、软化!

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会被追上,融化得连渣都不剩!

就在焰几乎绝望之际,前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并且有冰冷潮湿的空气涌来!

“旧水路!”焰精神一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冲去!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出口,外面似乎是一片广阔的地下空间。出口下方几米处,是一条汹涌奔腾的、散发着刺鼻化学药剂味道和铁锈味的地下暗河!河水漆黑如墨,却反射着某种诡异的荧光。

暗河的对岸,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平整的金属平台,平台上似乎有一扇紧闭的、看起来十分坚固的圆形气密门!

那就是希望!

但身后的死亡洪流已经追至!灼热的气浪几乎点燃了他的头发!

没有时间犹豫了!

焰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背着安娜猛地向前一跃!

噗通!

两人重重地坠入冰冷刺骨、粘稠滑腻的漆黑河水中!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焰晕厥过去,冰冷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物,刺痛着他的伤口。他死死咬着牙,一只手艰难地划水,另一只手拼命托着昏迷的安娜,不让她沉下去。

暗红洪流从他们刚才跳下的通道口喷涌而出,如同地狱的熔岩瀑布,轰击在漆黑的水面上!

嗤嗤嗤嗤——!!!

巨大的白色蒸汽瞬间爆发,弥漫了整个空间!河水与湮灭能量剧烈反应,发出沸腾般的巨响!漆黑的河水被大片大片地“蒸发”消失,露出干涸的河床,但更多的河水又从上游奔涌而来,暂时与那暗红洪流形成了某种恐怖的僵持!

这给了焰宝贵的时间!他趁着蒸汽弥漫,视线模糊的机会,拼命向着对岸的平台游去。

河水冰冷沉重,暗流涌动,还带着腐蚀性。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安娜的身体越来越沉,她的生命气息似乎正在不断流失。

终于,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平台边缘!焰用尽最后的力气,先将安娜推上平台,然后自己才艰难地爬了上去,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咳嗽,咳出的都是带着铁锈味的黑水。

他回头望去,只见河对岸已然化为一片恐怖的景象:暗红洪流仍在不断从通道口喷出,与河水疯狂对抗,蒸发出滔天蒸汽,侵蚀着河岸与洞壁,不断扩大着毁灭的范围。暂时还无法越过这条宽阔的暗河。

他们暂时安全了……暂时。

焰挣扎着爬起,查看安娜的情况。她依旧昏迷不醒,呼吸微弱,体温低得吓人。皮肤下那两种冲突的能量似乎因为过度消耗和外界刺激,反而陷入了一种危险的沉寂,但那种沉寂更像是在酝酿着更可怕的爆发。

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焰将目光投向那扇圆形气密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老式的旋转阀轮和一个小小的、黯淡的指示灯,显示着门后似乎有微弱的能源供应。

他尝试着去转动阀轮。

阀轮锈蚀得很厉害,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借助机械义手的残存力量,才勉强让它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缓缓转动。

一圈,两圈……

气密门内部传来沉重的机括解锁声。

终于,阀轮转到了底。

焰深吸一口气,用力向外拉动沉重的门扉。

嗤——

高压气体溢出的声音响起,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冰冷、干燥、带着某种陈旧循环空气和微弱臭氧味道的气息,从门后涌出。

门后,并非自然洞穴,也并非粗犷的工业管道,而是一条异常洁净、充满几何美感、墙壁是某种暗银色金属的走廊。走廊顶部散发着柔和的、无源的冷光,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

这里的风格……与锈脉城、与青蕨网络、与外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它太过整洁,太过……古老而先进。

焰愣住了。这地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但身后暗河对岸那持续的、毁灭性的轰鸣声提醒着他,他们没有退路。

他咬了咬牙,背起安娜,迈步踏入了这条神秘的走廊。

在他身后,气密门缓缓自动关闭,将外界的混乱与毁灭彻底隔绝。

走廊内一片死寂,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回荡。墙壁光滑如镜,映照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影和安娜垂落的银发。

他沿着走廊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

这条走廊……到底通向哪里?

走了大约几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拐角。拐过弯,眼前的景象让焰彻底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大厅的中央,并非什么控制台或仪器,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莹蓝色液体的圆柱形玻璃培养舱!

培养舱中,悬浮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闭着双眼,面容安详,仿佛沉睡。他有着黑色的头发,面容……竟然与安娜和林克有着几分惊人的相似!

他的身体上连接着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管线,这些管线向上延伸,没入大厅的穹顶之中。

而最让焰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冰凉的的是——

在培养舱的旁边,静静地站立着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高大、挺拔,穿着一件一尘不染的、样式古老的白色研究员长袍。他背对着入口,仰头看着培养舱中的少年,一只手轻轻按在培养舱的玻璃上。

听到脚步声,那个身影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露出了一张焰只在星禾家族古老档案照片中看到过的、本该早已失踪甚至死去的——

卡尔·星禾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如同万年寒冰,甚至……带着一丝非人的审视意味。

他的目光掠过震惊到失语的焰,最终落在了他背上昏迷不醒的安娜身上。

“……”卡尔,或者说,拥有卡尔外形的存在,微微歪了歪头,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用一种平静无波、却让焰如坠冰窟的语调,缓缓开口:

“样本‘β-07’(安娜)……携带未知高维污染回归……”

“执行预设净化协议‘归零’……”

“清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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