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十年逃亡后,摩耶柯再次踏上沧元高原。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贵族,也不是低贱的奴隶后代,而是一个复仇者。他隐姓埋名,在外闯荡,拜入了另外一个教会,还成为了神使,如今他带来了一支教会军队,黑甲在阳光下闪烁寒光,他想要颠覆沧元高原的政权。
他自称新神者,召集奴隶们,高声呐喊:“沧元的神明不会庇佑你们!奴隶的苦难,并非因为命运,而是因为贵族的贪婪!今日,我以新神的名义,带领你们,要让他们尝尝地狱的滋味!”
奴隶们的眼神燃烧了,有人举起镣铐砸碎锁链,有人拿起锄头与长刀并肩。他们跟随摩耶柯带领的新教军队,掠夺贵族的财富,焚烧庄园,攻占城堡,捣毁沧元之神的神庙。
烈火染红夜空,哭喊与怒吼交织,仿佛要把整个高原撕裂。
贵族们仓皇逃窜,昔日高高在上的祭司终于坐不住。他们披着黑袍,手持血符,在神庙前吟诵古老的咒语。血雾滚滚,从祭坛深处涌出,凝聚成所谓的“神只化身”。
虚影遮天蔽日,声音冷漠:“凡人,跪下,神在此!”
然而,这一次,没有人跪下。
奴隶们一个个舍生忘死,手中刀刃滴血,眼中怒火熊熊,他们已斩杀太多仇敌,不再惧怕虚幻的神影,神影强大,灭杀大片奴隶,但终有时效。咒语的回响,被怒吼与兵刃的碰撞声彻底淹没。
“杀——!”
当神影溃散之后,鲜血溅在神庙的石壁上,旧日神圣的祭坛,被烈焰吞没。
摩耶柯立在沧元高原最高的山峰,披风猎猎,俯瞰着这片燃烧的土地。他眼中闪烁着胜利的疯狂,却也隐隐带着孤独。就在此时,他的身份终于彻底暴露。
“他,他是那个奴隶的儿子!”
“叛徒!魔鬼!他骗了我们!”
“什么新教,他借用我们的手,来夺取财富,可恶,这简直就是恶魔!”
奴隶们嘶吼,仿佛要将矛头重新对准他。贵族残部更是咒骂他是恶魔,是亵渎血统的污秽。
摩耶柯的旗帜在风里撕裂着,曾经跟随他呼喊复仇的人此刻或倒地,或四散奔逃,或反目。被奴隶唾弃、被贵族厌恨的他,此时已无退路,仍然率着一些新教的军队,固守到最后一刻。李骏和牛子凡大步穿行在劫后余烬之间:他们来是为了救人。
“快这边,有孩子!”牛子凡的声音从破碎的街巷中传来,他手臂抱着一个被灰尘掩住的瘦小身影,另一手还推开一名扑上前的饥民。
李骏则在另一侧,徒手扯开被倒塌屋梁压住的妇人,边上还有个男孩从恐惧中呜咽。他把自己的披风剥下披在孩子身上。孩子眼里那一瞬的希望,让李骏的胸口像被温度烫着——这是救死扶伤的滋味,苦、却真切。
与此同时,摩耶柯在城中心与大祭司厮杀已到了尽头,引起了李骏的注意。
摩耶柯像条被逼入绝境的兽,眼中满是火焰与冰霜交织的狰狞。血泊中,摩耶柯咧嘴冷笑,喃喃道:“我死,你也休想安宁。”然后他像一把燃尽的炬火,带着仇恨与绝望,与大祭司同归于尽。
战场沉寂在一瞬,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最后的审判。大祭司的尸体旁,一道冷冷的蓝光凝聚,化作一枚幽冷的神元,静悬半空——那是沧元之神被砍落的影像所剩的碎片。
李骏走上前,脚下碾过破碎的符石,伸手,触碰神元。
“翁——”一声脆响,他的识海被掀开,一尊古老的神影在他心中虚幻显现。声音不再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入脑,像蜜一样甜也像刀一样冷:
“凡人,你若炼化此神元,便能成为新的沧元之神,受万民供奉,证无上神道,超脱世间苦难,受无尽恩泽......”
神元不像活物那般强行咬住人的喉咙,它像一盘闪着美味汁水的饕餮大餐,轻声在耳边劝诱。李骏在神元触碰的瞬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通透:世界突然缩成一只碗,他站在碗沿,俯瞰每一个挣扎的渺小生命。力量从掌心涌入,他的修为在瞬间拔高,视角冷得像冬日的露水,所有情感——怜悯、悲悯、愤恨——都像被缓缓抽干的海绵。
李骏发现自己能听到远处母亲啜泣的节拍、看见村庄里每一把被夺走的锄头、每一坛被祭祀的粮食。他看见过去也看见可能的将来:他成了一座高台,脚下是供品与叩首的河流;他以神的名号维系秩序,却渐渐像一台冷冰冰的机器,计算着供奉与权力的收支;那些曾被他怜悯的人,成了他统治的齿轮。
神元的声音变得更柔更急切:“你可以停止一切苦难,只要你愿意主宰。试想,凡人因你而活,供奉你的名,人们用生命换取安稳——你不是救赎者吗?”
林中一只受惊的乌鸦扑棱一下,听着这忌廉般的诱惑,李骏内心的裂缝一闪——确有一瞬,他被它诱得想要伸手拥抱那无上的权力。
但他同时听到牛子凡在救下一个被绊倒的老者时的喘息,听到孩子在他披风下慢慢停止呜咽的均匀呼吸,像潮水中的回声,一次又一次把他拉回。
“若成为你这样的神,我宁可不要。”李骏的声音出乎他自己意料地平静,却富有穿透力,“我见过神被当作借口,有人以神名索取,以神名掠夺。成为那样的神,不过是披着新皮的贼......应当斩落你们这些神!”
神元的影像裂了,愤怒而灼目的光猛然爆发,李骏拔剑,一剑斩下。剑光劈开了神元在半空的残影,碎片如秋叶般飘散,最后化作无声的灰烬。
斩断神元并没有结束骚乱。庙宇倒塌,曾经的祭司和贵族的余党四散逃窜。新教军与奴隶、贵族的残余继续彼此撕咬,自由的曙光被野心与仇恨扯成碎布。
李骏和牛子凡在瓦砾与血泊之间穿梭:一手抬起昏迷的婴孩,一脚踢开嗜血的匪徒,一边缝合流血的腿伤,一边安抚失魂的老妇人。
“别怕,我会带你走的。”李骏为一个孩子包扎,孩子听到这话,眼睛都发亮了。
最后,李骏与牛子凡把被救下的孩子一一带上,另有几名失去亲人的贵族子女默然跟随,他们曾经高傲,但眼底的恐惧与饥饿把高墙砸碎,露出脆弱的人性。
当他们踏上离开沧元高原的路,后方的废墟里,新的势力在崛起,有的人要用刀,有的人要用经文。李骏回头望了一眼:“神,给这个世界到底带来了什么?凡人难道没认识到自己是神明的工具么?”
牛子凡拍了拍他的肩膀:“若人人活得像我们这般通透,也就不需要我们出来布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带着一群哭腔和笑声,走向了远方,离开了血火弥漫的高原,带往竹村。
那是一片宁静之地,没有神明,没有祭司,没有枷锁,没有宗教冲突和奴役,只有炊烟升起,竹林随风摇曳。
或许,这才是他们该有的未来。
第二十三年:李骏和牛子凡,到了洛克群岛。
洛克群岛,这片群岛上笼罩着阴郁的气息。苍白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岛上的建筑粗陋而破败,街头巷尾弥漫着腐朽的味道。每个人都面容憔悴,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与绝望。这里的人们信奉神明,但那信仰更像是一种无形的枷锁,将整个群岛牢牢束缚在命运的深渊中。
传说中,洛克群岛的神明并非虚妄。神的使者偶尔会现身,以赐福之名将人们的愿望实现,但代价却是生命力的掠夺。这里的人,无论是为了财富、权力、复仇,还是为了治愈病痛,都会不惜用寿命与神明交易。渐渐地,人们的寿命越来越短,而岛上所有人都习以为常。活不过三十岁,竟成了一种宿命。
然而,这种宿命背后,却是神明的巨大贪婪。那些所谓的赐福不过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骗局,神明通过神器-祭契,签下每一个契约,吞噬凡人的生机。整座洛克群岛,实际上成了神明圈养的牲口棚,居民们的挣扎与祈祷,只是无尽的轮回。
李骏与牛子凡来到洛克群岛时,正值一场巨大的动荡。
据说是,一名刺客借助神明赐予的神力,刺杀了岛主,权力的真空让整个群岛陷入了无边的混乱。街头巷尾尽是火焰与鲜血,平民被争夺权力的贵族与刺客势力碾压得无处可逃,而更多的人则因为恐惧选择再一次向神明祈祷,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庇护。
“这不是神明的庇护,这是恶魔的盛宴。”李骏眺望着混乱的群岛,神色冷峻。
“估计洛克群岛的岛民都不会相信,那个制造仇恨的刺客是神使假扮的”牛子凡握紧拳头,眼中燃起怒火。
两人秘密潜入岛上的神殿,这座神殿是洛克群岛所有恐惧与信仰的中心。神殿中央矗立着一座漆黑的雕像,雕像上的眼睛仿佛透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四周燃烧着幽绿色的火焰,空气中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神殿深处,摆放着一件外形如古籍的神器,祭契。这本神器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神秘而诡异。
每一页祭契都记录着一个凡人曾经签下的契约,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爬满了虫子,令人不寒而栗。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代表着一条被吞噬的生命。
当两人闯入神殿时,大祭司率领着一众神使挡在神器前方,怒吼道:“怎敢亵渎神明!你们将受到神的审判!你们若此刻真心忏悔,拜服神明之下,神明将赐予你们无上恩泽!”
“哼,是神明在亵渎生命!”李骏冷冷地回应,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拉拢。
他与牛子凡不再迟疑,灵力爆发,与神使展开激战。神殿内的雕像竟在此时复苏,散发出浓烈的神力,幻化出一个巨大的虚影。这是神明的化身,祂用深邃的声音宣告道:“凡人,无法反抗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