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把绿萝叶尖坠落的水珠踩进地砖缝隙,转身走进档案馆侧楼。陈雪已在三楼古籍室等他,桌上摊着一卷编号为“1947-qd-08”的发掘记录。她推了推眼镜:“省博物院刚回函,拒绝提供x光扫描权限,理由是设备用于一级文物抢救。”
“他们救的是死物,”林辰将一份加盖公章的文件放在桌上,“我们查的是活线索。”文件封面印着“青州市河东区消防安全检查整改通知书”,另一份则是文物出入境许可批文,“消防不合格的单位,不得存放易燃文物——他们库房线路老化问题还没整改,我以区安委会名义发了限期通知。”
陈雪抬眼:“你要拿安全检查压文保部门?”
“不是压,是借。”林辰翻开手机相册,调出一张青铜爵底部的照片,“这个‘和’字暗纹,和我手里的族谱拓片完全一致。差之毫厘,便是伪作。他们不扫,我们就自己扫。”
当天夜里,区政协办公室打来电话。李建国牵线,省文保专家组同意调用设备,名义是“古代青铜器铸造工艺研究”。凌晨两点,孙涛发来3d建模数据:青铜爵内壁存在0.3毫米深的微雕符文,排列方式与和珅私印边饰完全吻合。
次日清晨七点,林辰独自进入档案馆。1947年出土现场照片中,考古队围在坑边,身后人群模糊。他放大右后方一个穿藏青长衫的男子——那人掌心托着一枚玉佩,螭龙纹路与林辰手中半枚玉佩严丝合缝。他刚拍下细节,档案员走过来合上卷宗:“这份材料涉密,需省级单位正式调阅函。”
林辰没争辩,只问:“当时在场的本地见证人,有没有登记?”
“有三名居民签字确认,都在附录名单里。”
他记下名字,走出档案馆时雨已落下。手机震动,陈雪发来消息:“公安厅那边协调好了,以‘打击文物走私技术协作’名义,申请联合检测残留物。”
当晚十点,区公安局物证实验室。陈雪穿着白大褂,袖口别着实习生证,趁检测员交接班间隙,将青铜爵内壁刮取的微量粉末送入质谱仪。林辰盯着屏幕,红色曲线在铊元素位置猛然跃起。
“这种重金属,”陈雪低声说,“只在乾隆晚期宫廷炼丹记录里出现过,俗称‘万寿丹’。”
林辰翻开随身携带的族谱,泛黄纸页上“忠襄公遗物”五个朱砂字被窗外闪电照亮。那一瞬,数据峰值与记忆重叠——乾隆四十八年,和珅奉旨监管毓庆宫修缮,同期内务府医案记载,皇帝曾密令试炼“长生散”。
“联系李倩,”他收起族谱,“把1947年三名见证人的后代名单调出来,优先查是否有阿尔茨海默症病史。”
李倩的回复很快:三人中两人确诊,剩下一个叫张德海,现住市第三老年公寓,孙子今年高三,成绩中等。
第二天上午,区教育局办公室发出一份“困难家庭优秀学生帮扶计划”名单,张德海的孙子在列。刘伟拿着摄像机,以“社区温情纪实”为由,进入老年公寓采访。
“那天晚上月亮特别红,”老人突然睁大眼,“有个穿旗袍的女人,手里捧着块发亮的石头,埋进了祠堂地基。”
刘伟镜头微颤:“您看清她的脸了吗?”
“看不清……但她走的时候,袖口有个金扣子,像族长家的徽记。”
话音未落,护理员冲进来:“张伯又犯糊涂了,这都多少回了。”她去拉人,林辰却注意到老人枯瘦的手指正死死抠住刘伟的袖口——那里别着一枚临时工作牌,金属扣上刻着简化版和氏家徽。
雨还在下。技术组将青铜爵3d模型与老人描述的“发光石头”进行光谱比对,吻合度达92%。林辰站在走廊,拨通区政协文史委电话:“请尽快联系台湾和氏宗亲会,我们需要1949年带走的族谱副本。”
台湾版族谱三天后寄到。陈雪在灯下逐页检查,发现夹层中有枚暗红色印鉴——“毓庆宫监制”,清宫内务府造办处专用。
“1947年出土位置,”林辰调出地图,“正好是当年和府别院祠堂旧址。”
执行组带探测仪进场,地下1.5米处发现金属反应,成分分析显示为高锡青铜,与青铜爵合金配比一致。
林辰申请特批进入故宫武英殿特展室。凭借政协常委身份和北京市公安局协查函,他得以近距离观察那尊清宫旧藏青铜爵。紫外线照射下,杯底“和”字暗纹与手中文物完全重合。
返回青州的高铁上,手机响起。王为民的声音断断续续:“公安厅刚通报……有个香港收藏家在打听青铜爵……他手里的和氏玉佩……和档案照片里那个……”
信号中断。
林辰握着手机,窗外雨幕如织。他低头看向随身包里的族谱,指尖划过“忠襄公赐爵”条目旁的朱文印。那一瞬,他想起质谱仪上跳动的铊元素峰值——那不是偶然,是标记,是只有他知道的年份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