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女人也能顶半边天
打发了兴盛隆的钱掌柜，又端掉了黑山坳的贼窝，陈小乐感觉像是搬走了压在胸口的两块大石头，总算能喘口匀实气了。
可这气儿还没喘顺当，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这次是来自内部。
事儿是石头引起的。随着“农具合作社”的股金到位，订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城北工坊那点人手，就算抡圆了胳膊干，也赶不上趟了。石头没办法，只好跑来向陈小乐请示要招人，而且要大量招。
“招！必须招！”陈小乐大手一挥，“不光要招男工，女工也要招！”
“女工？”石头愣住了，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大人，这……这打铁造犁是力气活，女人家细胳膊细腿的，哪干得了这个？再说，这工坊里都是大老爷们，进来一群女人，这……这不乱套了吗？”
“谁说要女人去打铁了？”陈小乐瞪了他一眼，“动动你的脑子！工坊里就只有抢大锤的活儿？打磨、组装、清理、做饭、管理工具物料……这些轻省细致的活儿，女人干起来不比男人差！招些女工，把男工从这些杂事里解放出来，专心打铁，这效率不就上去了？”
石头张了张嘴，没话说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招工告示一贴出去，果然就在县城里炸了锅。
男人们议论纷纷，觉得进工坊干活拿工钱是天经地义，可一看到后面那条“亦招女工，从事辅助作业，工钱日结”，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啥？女人也出去做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就是！家里缺那口吃的了？让婆娘出去丢人现眼！”
“这陈县令……是不是有点太胡来了？”
风言风语像苍蝇一样，嗡嗡地传开了，不少原本想去报名的妇人，被家里男人或者邻里说得抬不起头，也不敢去了。
但也有那不怕的。
第一个来报名的，是个叫周寡妇的妇人。男人前年修河堤时被塌方埋了，留下她和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嗷嗷待哺的闺女，日子过得紧巴巴，全靠她给人缝补浆洗和娘家接济勉强过活。她听到消息，把心一横，咬着牙就来了。
负责登记的张衙役看着眼前这个瘦弱但眼神倔强的妇人，有点为难：“周家的，不是俺不给你登记，这……这工坊里的活儿，你能干吗？”
“咋不能干？”周寡妇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韧劲，“打磨、收拾东西、烧火做饭，哪样俺干不了？俺只要半份工钱就成，求衙役大哥给个机会，俺家娃快揭不开锅了……”
张衙役心一软，又得了陈小乐的吩咐，便给她登了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些家里实在困难，或者男人不顶事的妇人，看到周寡妇真报上了名，也壮着胆子来了，几天下来，倒也招了二十几个女工。
可麻烦事儿这才刚开始。
工坊里突然多了群女人，那些糙汉子们一开始浑身不自在，说话不敢大声，光膀子也不敢了。可没过两天，一些风言风语就开始在工坊角落里流传。
有人说看见周寡妇跟某个男工多说了两句话，肯定不正经，有人说某个女工偷懒耍滑，占工坊便宜。甚至有人偷偷往女工们干活的地方扔小石子。
冲突在一个下午爆发了，一个叫李大牛的铁匠，因为自己常用的磨石被一个女工拿去打磨犁头了，借着由头就骂开了，话里话外说女人就不该来工坊，是晦气，耽误他们干活。
那女工被骂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周围几个女工也敢怒不敢言。
正好石头巡查过来，一看这情形，火冒三丈。他记得陈小乐的交代，直接指着李大牛的鼻子吼道：“李大牛！你他妈能耐了是吧？这工坊是你家开的？磨石是你家的？再他妈胡咧咧，欺负人，就给老子滚蛋！工钱一分没有！”
李大牛被骂懵了，他没想到管事的会为了几个女人发这么大火，梗着脖子嘟囔：“俺……俺就是说说……”
“说说？工坊的规矩忘了？禁止无故喧哗，禁止欺压同伴！扣你三天工钱！再犯直接滚！”石头毫不留情。
处理完李大牛，石头当着所有男工女工的面，大声宣布：“都给我听好了！陈大人说了，在咱们工坊，只论干活好坏，不论男女！谁再敢嚼舌根，欺负女工，李大牛就是榜样！女工们干的活，一点不比你们轻省，谁要是不服气，可以去试试她们打磨组的活，看你能不能坐得住！”
这一通发作，总算把歪风邪气给压了下去。男工们见识了管事的强硬态度，不敢再明着挑衅。女工们则感激涕零，干活更加卖力细心。
几天后，效果就显现出来了，有了女工们负责打磨、组装和物料管理，男工们只需要专注于锻打和核心部件的制作，整个工坊的流程顺畅了许多，打造农具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一截！
就连最初反对最厉害的李大牛，也不得不承认，自从有人专门帮他打磨修理工具后，他每天能多打造半个犁头。
月底发工钱的时候，周寡妇拿着沉甸甸的铜钱，手都在发抖。这是她靠自己双手挣来的，能让她和孩子吃上饱饭的钱！她对着县衙的方向，重重磕了几个头。
越来越多的妇人看到周寡妇她们真的拿到了工钱，而且在工坊里也没受什么欺负，心思都活络起来。报名处又开始排起了长队，这次，很多妇人身边陪着来的男人，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不再阻拦了。
陈小乐站在工坊外，看着里面井然有序、男女分工协作的景象，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招了几个女工那么简单，他是在撬动千百年来压在这些妇人身上的那块无形的巨石。虽然缓慢而艰难，但他能感觉到，一种新的可能性正在被点燃，图鉴也给予了微弱的回应。
虽然现在只是裂开了一道缝，但他相信，总有一天，这道缝会越来越大。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话可不是白说的！这生产力解放出来，可是了不得。
就在他心情舒畅，觉得一切都在走上正轨的时候，王捕头一脸凝重地找到了他。
“大人，州府那边……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