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气散尽,卫生间恢复常态。王萌萌昏迷但呼吸渐稳。王建国夫妇冲入,抱着女儿喜极而泣,对江凌雪千恩万谢,亦对瘫坐的林诗语投以感激的目光。
江凌雪疲惫地按了按额角,先安抚王家,再俯身扶起浑身僵冷的林诗语。“没事了,诗语,刚才……多谢你。”她轻声道,能清晰感受到林诗语身体的颤栗。
林诗语只是拼命摇头,泪水涟涟,不敢望向客厅。
江景辞立于客厅中央,背对众人,手持手机,似乎在处理紧急公务,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疏离:“李秘书,通知董事会,晨会推迟一小时。另,请陈医生即刻到我办公室候诊,准备好清创消毒及包扎用品。”他甚至精准描述了江凌雪手臂伤口的初步情况。
结束通话,他才旋身,目光掠过江凌雪手臂的伤,最终落在低着头、恨不能隐形的林诗语身上,语气公事公办,不带分毫感情:“此地残存秽气,不宜滞留。凌雪,带你的人离开。后续清理及家属情绪疏导,我会安排专人负责。”
“你的人”三字,被他刻意加重,如同划下清晰的界限。
江凌雪心下明了,哥哥这是在驱逐,也是在强行将一切拽回他掌控的“正轨”。她点头,搀扶着木然的林诗语准备离去。
行至门口,江景辞的声音再度响起,依旧是命令口吻,却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
“回去后,让她以柚子叶水净身。你手臂伤势,回程后立刻处理。”
江凌雪脚步微顿,回望哥哥。他依旧背对她们,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明白,哥。”
回程车厢,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林诗语蜷缩副驾,凝望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神空洞。江凌雪几欲开口安慰,却终是无言。
抵达林诗语租住的公寓楼下,她下车,对着江凌雪深深鞠躬,声音细弱尘埃:“对不起,凌雪,又连累你们……添麻烦了。”她甚至不敢提及那个名字。
目送林诗语逃也似地奔入楼道,江凌雪无奈轻叹。
她取出手机,拨通江景辞的电话。
“哥,我们已离开。诗语她……惊吓过度。”
听筒那端沉默片刻,传来江景辞毫无波澜的声线:“她的心性,本就不该涉足此界。此后,禁止她参与任何相关事务。”依旧是命令,是界限分明的隔离。
“哥,你分明……”
“晨会资料,发我。”江景辞打断,径直结束通话。
江凌雪听着忙音,摇头叹息。她哥哥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怕是此生难改。
城市另一端,江氏顶楼办公室。
江景辞伫立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平板屏幕上显示着李秘书发来的会议资料,他却一字未入眼。
脑海中反复浮现林诗语瘫坐在地、泪眼婆娑的绝望模样,浮现她举着手机、嘶声力竭呼喊“凌雪小心”的模样,浮现……自己那不受控冲上前去的瞬间。
烦躁感空前汹涌,几乎冲破冰封的表象。
他猛地抬手,似欲将咖啡杯掷出,最终却只是重重将其顿在桌面,发出沉闷巨响。褐色液体飞溅,污了奢华的地毯。
他闭合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有些关切,注定只能以最严厉的姿态传递。
有些悸动,注定只能埋葬于最沉默的深渊。
而他与她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云泥之别的身份,更有她那与他绝对理性世界格格不入的、天真至可恨的柔软,以及他自己那该死的、无法连根拔除的……在意。
这深藏的波澜,注定只能在他冰封的心湖之下,独自汹涌,永无见光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