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凌雪还是没能从林诗语那里得到任何关于伤口的解释。她发给诗语的信息石沉大海,打去的电话也被直接挂断。诗语仿佛彻底从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只留下一个“已有男友”的冰冷背影,和江凌雪脑海中那抹无法磨灭的、藏在纱布下的狰狞伤痕。
而江景辞,在经历了牛头事件和车里的失控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他将自己彻底投入了工作,用近乎疯狂的忙碌来麻痹神经。他不再参与江凌雪的任何行动,甚至减少了回家的次数,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公司顶层的休息室里。
江凌雪去看过他几次。休息室冷得像冰窖,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任何个人物品。江景辞要么在开视频会议,眼神锐利,言语精准,掌控着庞大的商业帝国;要么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背影孤寂得像一座被遗忘的雪山。
他身上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场比以前更重,但不再是暴躁易怒,而是一种彻底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与疏离。仿佛他已经将自己完全剥离了情感,成了一台只遵循逻辑和效率运行的机器。
只有江凌雪知道,在那冰冷的外壳下,那颗心并未真正死去,只是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找不到浮上来的理由。阴差那句“汝在求死”,像一道诅咒,萦绕不去。
她尝试过找心理医生,旁敲侧击地询问关于自残和极度抑郁的问题,得到的答案让她更加心惊胆战。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只能用肉体的疼痛来暂时转移或确认自身的存在。
她不敢想象,诗语纤细的手腕上,那纱布之下,究竟是怎样的一番光景。而她那个骄傲到骨子里的哥哥,又将他那份噬心的痛苦,隐藏在了多么坚固的面具之下。
一次偶然的机会,江凌雪因为一个普通的灵异咨询,路过林诗语所在的大学。她鬼使神差地让司机放慢了车速。
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她看到了林诗语。她和一个看起来干净清爽的男生并肩走着,手里抱着书,似乎在讨论着什么。诗语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比前段时间气色好了一些。
那个男生,就是照片上的那个人。
江凌雪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或许……或许诗语真的走出来了?那伤口,也许真的只是意外?
然而,就在车子即将驶过的时候,林诗语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转头,朝着车子的方向望了一眼。
车窗贴着深色的膜,外面看不到里面。
但就在那一瞬间,江凌雪清晰地看到,林诗语脸上那浅淡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她的眼神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慌乱和……痛楚。她立刻转回头,加快了脚步,仿佛要逃离什么。
而她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书本,指节用力到发白。
那一瞬间的反应,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江凌雪看到了。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只觉得浑身发冷。
没有走出来。
谁都没有走出来。
林诗语用新的社交和表面的平静伪装着伤口。
江景辞用工作和冰冷的死寂掩埋着绝望。
他们都被困在各自的深渊里,以为远离对方就能获得解脱,却不知道,那根连着彼此、带着倒刺的线,早已深深嵌入血肉,每一次试图挣脱,只会带来更剧烈的疼痛。
牛头勾走了拒捕的恶魂,维护了阴阳的秩序。
可这人间的情债,这盘根错节的痛与憾,又有哪位阴差,能够勾销,能够理清呢?
江凌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只觉得前路茫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接到求救电话时,面对的会是怎样的鬼物,又或者……会不会是她最亲近的哪一个人,彻底被心中的“鬼”所吞噬。
这漫长而寒冷的冬季,似乎永远也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