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宴的喧嚣与荣光,如同盛大的烟火,绚烂之后,终归于平静。锦瑟院的生活,也重新回到了以一双儿女为中心的、更为具体而琐碎的轨道上。褪去华服珠翠,陆云晚的生活重心,几乎完全倾注在了秦煜和秦玥这两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身上。初为人母的喜悦与新奇,渐渐沉淀为日复一日的细致呵护与绵绵不绝的牵挂。
清晨,天光微熹,陆云晚便已起身。她产后恢复得极好,灵泉的滋养让她气血充盈,虽夜间需起夜照料孩子,但精神依旧爽利。梳洗罢,第一件事便是去东厢的暖阁看望孩子们。乳母张嬷嬷和李嬷嬷早已起身,正轻手轻脚地给哥儿和姐儿换尿布、擦洗。见到陆云晚,连忙行礼。
“夫人起得真早,哥儿姐儿刚醒,正精神着呢。”张嬷嬷笑着禀报。
陆云晚走到并排摆放的紫檀木摇篮边,俯身看去。秦煜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挥舞着小拳头,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见到母亲,小嘴一咧,露出无齿的笑容,活力十足。旁边的秦玥则文静许多,黑葡萄似的眼珠静静看着母亲,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襁褓的边缘,乖巧可人。
陆云晚的心瞬间柔软成一滩春水。她先抱起女儿,在她柔嫩的脸颊上轻轻一吻,感受着那奶香混合着婴儿特有的纯净气息。秦玥似乎很享受母亲的怀抱,在她臂弯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哼唧声。喂奶的时辰到了,陆云晚虽备有乳母,但她坚持每日至少亲自哺乳两三次。她坐在窗边的软椅上,解开衣襟,秦玥立刻本能地凑上来,用力吮吸起来。看着怀中女儿恬静满足的侧脸,感受着那紧密的联结,所有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喂饱了女儿,又换儿子。秦煜吃奶的劲头远胜妹妹,急吼吼的,常常呛得小脸通红,陆云晚不得不小心控制着节奏,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哄着:“煜儿慢些,没人跟你抢。”那小家伙吃饱喝足,往往便心满意足地在她怀里沉沉睡去,小肚子一起一伏。
日间,孩子们醒着的时候,便是陆云晚的“亲子时光”。她不会一直将孩子交给乳母嬷嬷,而是尽可能多地亲自陪伴。她会拿着颜色鲜艳的布偶或摇铃,在孩子们眼前轻轻晃动,吸引他们的视线,锻炼追视能力。她会哼唱一些轻柔的、不知名的小调,或许是前世记忆中残存的旋律,或许是即兴编就,声音温软,带着母亲特有的魔力,总能让孩子安静下来,睁着大眼睛好奇地聆听。
她还有一套自创的“婴儿抚触操”。在温暖的室内,将孩子放在铺着柔软棉垫的榻上,用温热的、稀释了微量灵泉的清水,轻柔地按摩他们的小胳膊、小腿、背部。她的手法极轻柔,带着绵绵的内息(灵泉潜移默化滋养所致),秦煜和秦玥似乎极为享受,每次按摩时都格外乖巧,秦煜甚至会舒服地发出“咕噜”声,秦玥则眯着眼睛,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陆云晚知道,这不仅能促进孩子生长发育,舒缓胀气,更能增进亲子间的亲密感。
孩子们的衣物、尿布,陆云晚都亲自过问。料子必须是最柔软吸汗的细棉布,反复浆洗晒透,不留任何皂角残留。她甚至用空间里生长的、性味温和的紫苏、艾叶等草药,晒干后磨成细粉,做成天然的“爽身粉”,替代市面上常见的铅粉,预防红臀和痱子。这些细微处的用心,乳母嬷嬷们看在眼里,敬佩之余,伺候得也更加精心。
当然,养育双胞胎的辛苦,远非言语所能尽述。两个孩子作息未必同步,常常是一个刚睡下,另一个又醒来哭闹。夜间起身两三次是常态。秦煜精力旺盛,稍不如意便哭声震天;秦玥虽文静,但更为敏感,需时刻留意其情绪。还有吐奶、打嗝、夜啼、莫名的烦躁……种种琐碎难题,层出不穷。
但陆云晚从未显露出一丝不耐与厌烦。她总是极有耐心,细心观察,摸索着孩子们的规律和需求。秦煜哭闹时,她发现抱着他在屋内缓缓踱步最能安抚;秦玥夜醒,则需轻拍后背,哼唱安眠曲。她将自己前世零星的育儿知识和此生钻研的医理相结合,总结出许多实用的法子。她的沉着与耐心,也感染了身边的乳母和丫鬟,整个锦瑟院围绕两个孩子运转得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除了照顾孩子,侯府的中馈事务,陆云晚也并未完全放下。她采用了一种更为高效的方式处理。每日上午,孩子们小睡时,她会召见内院几位主要的管事嬷嬷,如负责厨房的钱嫂子、负责器皿库房的刘嫂子等,在锦瑟院的外厅听她们简明扼要地汇报重要事项,做出决策指示。一般琐事,则直接交由她们依例办理,遇有难决之事,再行禀报。账册文书,她则安排在下午孩子午睡后或晚间孩子睡熟后批阅。她心思缜密,记忆力超群,处理事务又快又准,虽花费时间不多,却将侯府内宅打理得纹丝不乱。
秦啸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回府的时间越发早了,即便有公务带回处理,也多半挪到锦瑟院的外书房。他常常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处理公文,目光却不时飘向在内室榻边陪伴孩子的陆云晚。看着她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温柔地哄睡,耐心地陪玩,那专注而柔和的侧影,与平日里处理庶务时的沉静干练截然不同,却同样动人心魄。
他偶尔也会尝试参与。他会学着陆云晚的样子,笨拙地抱起孩子,那僵硬的姿势常惹得乳母暗自偷笑,但他坚持。他会用指腹极轻地碰触孩子娇嫩的脸蛋,感受那不可思议的柔软。当秦煜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指,或者秦玥对他露出一个无意识的微笑时,这位沙场悍将冷硬的心房便会塌陷一角,流露出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这日傍晚,秦啸处理完公务回到内室,见陆云晚正坐在灯下,就着明亮的光线,一针一线地缝制一件大红色的小肚兜,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如意云纹,针脚细密均匀。两个孩子并排躺在旁边的摇篮里,已然熟睡,小脸恬静。橙黄色的灯光笼罩着她,勾勒出温柔美好的轮廓。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灵巧的手指上,低声问:“怎不让绣娘做?仔细伤了眼睛。”
陆云晚抬头,见他回来,微微一笑,手下未停:“闲着也是闲着,亲手给孩子们做几件贴身穿的,心里踏实。”她将缝好的最后一针打结,咬断线头,拿起小肚兜在灯下仔细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煜儿皮肤嫩,外面买的到底不如自己做的柔软放心。”
秦啸看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知她夜间照料孩子辛苦,白日还要操心这些,心中掠过一丝复杂情绪,是怜惜,亦是动容。他沉默片刻,道:“府中诸事,若有繁琐之处,可多交代下人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侯爷放心,妾身省得。”陆云晚将肚兜叠好,柔声道,“只是有些事,关乎孩子,总想自己经手才安心。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学会抬头,学会对人笑,再多的琐碎,也是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秦啸低声重复了一句,目光落在她温婉坚定的侧脸上,又转向摇篮中酣睡的一双儿女,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稳踏实的暖流充满。这寻常人家的天伦之乐,于他而言,曾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今却真真切切地握在手中。
他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掌心温暖。陆云晚指尖微颤,却没有躲闪,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室内烛火摇曳,映照着父母守护幼子的身影,静谧而温馨。育子的琐碎,磨人却也醉人。在这日复一日的细致呵护中,血脉亲情愈发深厚,夫妻之间的纽带也在这共同的付出与守护中,变得坚不可摧。这一切的辛苦与付出,对陆云晚而言,正如她所说,甘之如饴。因为她守护的,是她在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藏,也是她未来所有的底气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