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镜前的那个吻,像一道灼热的烙印,不仅留在了云棠的唇上,更深深刻入了两人之间已然变质的关系里。那不再是单纯的囚禁与反抗,而是掺杂了欲望、愤怒、恐惧与一种扭曲探索的复杂泥沼。
次日,别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的蜜糖,粘稠而甜腻,却又暗藏令人窒息的危险。云棠尽量规避与顾临深的直接接触,但他存在的感觉却无处不在。他看她的眼神变了,少了些许冰冷的审视,多了几分幽深的、毫不掩饰的占有与探究,仿佛在回味昨夜掌中那具身体的战栗,又像是在评估这具身体还能带来多少意外的“价值”。
他没有就昨夜之事再多言一句,行为却愈发专断。晚餐时,他会直接将她餐盘中不喜的菜色夹走,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她在一旁阅读时,他会忽然伸手,将她揽过,让她靠在他身侧,指尖漫不经心地缠绕把玩她的发丝,如同抚弄一只豢养的宠物。
这些亲昵,毫无温情可言,更像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宣示主权的行为艺术。云棠最初的身体僵硬,到后来近乎麻木的顺从,内心却在飞速盘算。她清晰地看到了他强势下的裂缝——他对“过去”的忌惮,以及对她可能知晓“秘密”的隐隐不安。
机会在一个电影项目洽谈后的深夜降临。顾临深与一位背景深厚的投资人应酬,席间饮了不少酒。回来时,他已微醺,步伐虽依旧沉稳,但眼底的克制明显松动,泄露出几分真实的疲惫与躁郁。
他没有去书房,也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径直走入客厅,陷进最宽敞的那张沙发里,闭上眼,手指用力揉按着太阳穴。灯光在他轮廓深刻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神性,多了几分属于“人”的脆弱与阴郁。
云棠照例为他准备醒酒茶和温水。当她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时,顾临深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氤氲着酒意,目光却像带着钩子,直直地锁住她。
“过来。”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棠心脏一紧,脚步微顿。
“别让我说第二遍。”他补充道,语气平淡,却透着寒意。
云棠深吸一口气,依言走过去。刚靠近沙发,他长臂一伸,猛地将她拉倒,天旋地转间,她已跌坐在他坚实的大腿上,整个人被他圈禁在怀抱与沙发之间。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意将她包裹,她瞬间僵硬。
“怕我?”顾临深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发,灼热的呼吸喷洒下来。他的手箍在她腰间,力道大得不容挣脱,另一只手却抬起,指背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评估器物般的神情,抚过她的脸颊,滑向她敏感到微微颤抖的脖颈。
“还是……在想着,怎么利用你知道的那点东西,摆脱我?”他的唇贴近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如同恶魔呓语,每个字都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时刻。承认或否认,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酒精放大了他的掌控欲,也剥离了他平日完美的伪装。
云棠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甚至,她微微侧过头,迎上他审视的目光。黑暗中,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近乎妖异的平静。
“顾先生,”她轻声开口,气息因他的贴近而有些不稳,“我只是在想……那个让你如此在意的抽屉里,藏着的东西,是否也像你此刻一样……脆弱?”
她的话,如同在寂静的深海里投下了一颗炸弹。
顾临深箍在她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他眼底的酒意瞬间被狂风暴雨般的怒意取代,还有一丝被戳中痛处的、难以置信的凌厉。
“你找死?”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周身散发出的气压几乎能将人碾碎。
云棠感到窒息,心脏狂跳,却依旧没有移开目光。她在赌,赌他对那个秘密的重视程度,赌他此刻被酒精影响的判断力。
“我是否找死,”她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却带着奇异的镇定,“取决于您……是否愿意让我,看到您‘脆弱’的一面。”
极近的距离,呼吸交融,身体紧密相贴,是一场亲密无间的对峙,也是一场心智的殊死搏杀。
顾临深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他从未想过,这个被他一手拖入牢笼、看似柔弱可欺的女人,竟敢如此直接地、精准地刺向他最隐秘的伤口。
愤怒与一种被冒犯的暴戾在胸腔冲撞,但与此同时,怀中这具温软身体那强作镇定的颤抖,她眼中那混合着恐惧与孤注一掷的光芒,竟奇异地撩动了他内心深处某种阴暗的、渴望撕碎与征服的欲望。
他猛地俯身,将她狠狠压进沙发深处,带着酒气的吻如同暴雨般落下,不再是镜前的惩罚,而是充满了掠夺与占有意味的侵袭。他的手粗暴地探入她的衣摆,摩挲着她腰际细腻的肌肤,所过之处,激起她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想看我的脆弱?”他在她唇边喘息着低语,声音因欲望而沙哑变形,“那就用你自己来换……”
云棠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他的攻势下节节败退,理智的堤坝摇摇欲坠。屈辱、恐惧、还有一丝陌生的、被强行点燃的生理反应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就在她以为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顾临深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撑起身,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衣衫凌乱,唇瓣红肿,眼神迷离中带着未散的惊恐,像一只被猛兽按在爪下、瑟瑟发抖却又眼神不屈的猎物。
他眼底的风暴缓缓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自嘲的复杂情绪。他伸出手,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擦过她湿润的眼角,那里并没有泪水,只有冰冷的倔强。
“还不够格。”他最终冷冷地吐出三个字,随即猛地从她身上起来,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客厅,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失控。
云棠独自躺在冰冷的沙发上,剧烈地喘息着,身体还残留着他暴戾的气息和触感。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她的眼神,却在黑暗中一点点亮起冰冷的光。
她赌赢了。他没有在盛怒下真正伤害她,也没有失去理智。那个抽屉里的秘密,是他的逆鳞,也是他……可能存在的,唯一的弱点。
而她,似乎找到了触碰这弱点的方式,尽管这方式,险象环生,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这场深夜的赌局,没有赢家,却让界限愈发模糊,也让那镀金的牢笼,显露出其内里更加黑暗扭曲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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