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私人文档中那个名为“观察者变量异常”的文件,内容开始增多。他发现自己无法将云棠意识中那些炽热的情感信号,仅仅视为普通的研究数据。当全息影像中那个模糊的男性轮廓出现,当云棠的脑波因那些属于“过去”的记忆而剧烈震荡时,一种陌生的、尖锐的不适感会如同冰刺,扎入他绝对理性的思维领域。
他调取了云棠所有“深度认知映射”的实验记录,将那些出现强烈情感波动的片段单独剥离出来,进行深度解码和分析。他要弄清楚,是什么,或者说,是谁,能在她意识中留下如此深刻的烙印,甚至能扰动他自身的生理指标。
解码过程缓慢而艰难,那些情感数据如同加密的乱码,充满了非逻辑的混沌。但白夜有足够的耐心和技术。终于,一些关键的“标签”被提取出来——“银焰”、“冰窟”、“锁链”、“狼嚎”……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带着强烈占有意味的称谓:“我的”。
这些标签指向一个明确的、强大的、存在于另一个世界的雄性个体。
白夜看着屏幕上这些解码出的信息碎片,灰色的瞳孔冰冷得如同结冻的湖面。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这个“容器”,在进入他的“圣所”之前,竟然已经被如此深刻地“标记”过。那些灼热的情感信号,那些优质的“样本”,其源头,竟然掺杂着另一个存在的影子?
这在他的认知里,是不可接受的污染。如同精心准备的培养皿中,发现了来历不明的杂菌。
一种强烈的、需要“净化”的冲动,取代了之前那模糊的探究兴趣。白夜不能允许他的“收藏品”核心,存在着属于其他个体的印记。这违背了他对“绝对所有权”的潜在定义。
他停止了常规的“深度认知映射”,转而设计了一套新的“认知覆盖”程序。
“编号739,从今天起,我们将进行‘记忆序列优化’。”他对云棠宣布,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静,“你需要清除那些无效的、干扰性的情感数据残留。”
云棠被再次固定在全息舱内。这一次,传入她意识的,不再是试图共鸣的混乱信号,而是一段段经过精密计算的、平和到近乎空洞的“记忆覆盖层”。那是白夜根据大量“健康”心理模型构建出的、没有任何强烈情感波动、没有任何特定人物形象的虚拟记忆流,如同最纯净的、毫无营养的生理盐水,试图冲刷、稀释掉她意识中那些属于雷恩、属于顾临深的、浓墨重彩的烙印。
同时,白夜开始在她日常接触的信息源中,加入大量经过筛选的内容。全息屏幕上播放的不再是可能引发情绪波动的影像,而是抽象的几何图形演变,或是关于基础物理定律的枯燥讲解。就连送来的营养液,也被调整了配方,据说添加了有助于“神经平静”和“记忆巩固”的特殊成分。
他要从意识、从感官、甚至从生理层面,系统地抹去她身上所有“过去”的痕迹,将她彻底重塑成一个只与他、与“圣所”产生连接的、纯净的“容器”。
这种全方位的“净化”是压抑而痛苦的。那些空洞的覆盖层无法真正取代鲜活的记忆,反而像一层油腻的薄膜,糊在意识表面,带来窒息感。云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苍白和沉默,那双向来空洞的眸子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类似于困兽般的挣扎。
白夜密切监控着她的所有数据。他发现,在“净化”程序运行期间,她产出“生命原液”的活性因子浓度,出现了小幅度的、但确实存在的下降。
这个发现,让他灰色的眼眸中瞬间凝结起风暴。
他来到云棠的房间。她正蜷缩在床角,望着纯白的墙壁,眼神没有焦点。
白夜走到她面前,没有像往常那样先检查数据。他伸出手,冰凉的指尖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不同于以往的、近乎专横的力道。
“那些残留的‘噪音’,影响了样本的质量。”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冷硬,每个字都像是冰碴,“它们在污染你的核心。”
他的指尖下滑,隔着单薄的衣料,用力按在她左胸口,心脏跳动的位置。那里,曾经被雷恩用魂焰刻下过无形的绑定印记。
“这里,”白夜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透过皮肉,直接触碰到那个他无法用仪器探测到、却能从她情感数据中反推出来的“烙印”,“只能存储与‘圣所’、与我相关的数据。”
他俯下身,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宣告:
“你的意识,你的身体,你产出的每一滴泪水,每一份‘原液’……”
“从里到外,从过去到未来,都只能属于这里,属于我。”
“任何‘杂质’,都必须被彻底清除。”
他的气息冰冷地拂过她的面颊,那不是在商量,而是在宣读一项关于她存在的、最基本的法则。
云棠在他的禁锢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他的触碰,而是因为那话语中蕴含的、要将她过去存在痕迹都抹杀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白夜的占有,是剔除式的,是覆盖式的。他要的不是她懵懂的顺从,也不是她激烈的反抗,他要的,是一个被彻底“净化”过的、打着他独家烙印的、完全属于他的……空白容器。
而这,比任何粗暴的掠夺,都更加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