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师傅的故事还没讲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 “乘客预约”。他看了一眼手机,不好意思地对星辰说:“抱歉啊,有乘客要去市里,我得赶紧过去。” 临走前,他又想起一件事,拉住星辰的手说:“对了,前两天我拉了个病人,50 多岁,姓赵,她说她老乡有个小伙子,才 29 岁,肝癌晚期,没半个月就走了,比大林叔还可惜,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帮你联系她。”
星辰赶紧拿出手机,记下了红师傅的联系方式:“太谢谢您了,红师傅,要是能联系上赵阿姨,我想跟她聊聊那个小伙子的事。” 红师傅点点头,发动汽车,蓝色桑塔纳渐渐消失在乡村的小路上。
星辰在宝马村忙了一天,在李金花和张老根大叔的帮助下采集了一个村,只找到两个癌症病人信息,且病人还都在外地,星辰感到很意外,也很开心,这是星辰近期来到各乡村采访,癌症病人信息最少的村,要是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癌症病人就好了,星辰心里这么想着。
第二天,星辰一早就接到了红师傅的电话,说赵阿姨同意见面,约在隔壁小区的小公园里。星辰忙给黎主任打电话:“主任好,我今天有点事请半天假。”
“你今天有手术吗?没有啊,那行吧,把病人交待好。”
“好的,黎主任。”
说罢马上打通了雪花的手机,听到雪花的声音忙说:“雪花姐姐,今天帮我查房处理一下病人。”
“好的,星辰啊,最近总是不见你人影,都在干什么呀?”
“雪花姐姐,你不是知道吗?好,不说了谢谢你。”
星辰说着提着小包飞快到了公园,找了个有石桌石凳的地方坐下,刚拿出笔记本,就看见一位穿着碎花衬衫、提着菜篮的阿姨走过来,红师傅跟在她旁边。“这就是星辰,这是赵阿姨。” 红师傅介绍道。
赵阿姨坐下后,叹了口气说:“那小伙子叫枫子,是我老家的邻居,今年才29岁,跟我儿子差不多大,太可惜了。”
星辰看着赵阿姨难过地说:“赵阿姨,枫子是什么时候患上肝癌的?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赵阿姨看着星辰摇摇头说:“枫子患肝癌是5年前的事了。枫子在广东的工作就是,搞装修贴瓷砖,和水泥。其实枫子16岁初中毕业就跟着村里人一起到广东打工了,开始是跟着村里李师傅学习装修的手艺,小伙子人小鬼大,从小主意多,简单的装修技术更是手到擒来,勾兑、加水和浆,涂抹水泥到磁砖上,涂匀抹平,贴稳、沾牢,不凸不翘平平整整样样技艺一流,不到2年,成了李师傅最喜欢的学徒。不到3年就自己干,有时忙不过来时也请师傅一起干。因为枫子手艺好,请的人很多,每个月至少能挣一万多。
枫子白天黑夜地干,很快攒够了盖房子的钱,在枫子22那年便给家里修了房子,房子一修好,便和梦中情人邻村的小凤结婚。
婚后1年生了个胖胖的小儿子。有了儿子枫开心极了,也忧虑极了,在老家修房娶老婆全靠自己,现在又有了儿子,家里几张嘴等着吃穿用。枫子更是不要命地想着挣钱,白天黑夜地忙。做工时,水泥飞得老高也不带口罩帽子,累得嘴歪脚倒全身软的时候,就喝酒解困,常常约朋友喝酒,无人时就一个人在宿舍拿起酒就喝,也不管有没有下酒菜,最好的下酒菜便是花生,那花生放了多久没人知道,有没有发霉更无人知晓。
更多的时候是跟工友去大排档喝酒。赵阿姨说,枫子在广东的时候,特别爱交朋友,朋友多,“每次都喝到半夜,喝得酩酊大醉,走路都打晃,工友劝他少喝,他说‘我年轻,身体好,没事,喝点酒解乏’。”
枫子不仅爱喝酒,还爱抽烟,一天一包烟是标配,有时候跟朋友打牌,能抽两包,烟蒂扔得满地都是。“他还爱吃夜宵,每次喝酒都点一些烤串,辣的、麻的、油的使劲吃,吃完就回家睡觉,从来没运动过,租的房子在三楼,他都懒得爬楼梯,宁愿等电梯。”
赵阿姨说:“枫子长得又高又壮,140 多斤,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见了人就打招呼,谁能想到他会得肝癌呢?”
当然,枫子心里的苦是不会给朋友们说的,毕竟枫子是那么要面子的人。
今年春节前,枫子开始觉得胃痛、肚子疼,一开始以为是 “吃火锅吃坏了肚子”,在药店买了点胃药吃,没效果。“后来疼得越来越厉害,有时候疼得直打滚冒冷汗,连饭都吃不下,常常感到手软脚软,站坐都费劲,以前提一桶水泥一丝力气都不用,两根手指就行了,可现在,枫子竟然感到有点费劲。
枫子低头抬头转了两圈,看着自己快掉下的裤子,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那么结实的肌肉脂肪不到10天掉了10多斤,腰都撑不起裤子直往下掉,从前那么随心所欲想用就用的力气,竟不听自己指挥,手脚仿佛不是自己的,枫子不信邪,费劲地起床用牙一咬,硬撑着去上班,想着‘快过年了,多挣点钱回家看妻儿还得孝敬父母’。”
赵阿姨的声音有点哽咽,“有一天晚上,枫子又跟朋友去大排档喝酒,喝了没两杯,突然心里一慌,头脑一麻,脸色苍白,浑身冒冷汗地倒在地上,喊他也没反应,朋友吓坏了,赶紧打 120,把他送到医院。”
看到枫子那么危险的样子,医生赶紧给松子急诊做了ct查血等相关检查。
不到1小时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都惊呆了 —— 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整个肝脏、全腹,连手术的机会都没有了。医生摇摇头叹着气。
“枫子醒了以后,医生把结果告诉他,他根本不信,跟医生吵了起来:‘我才 29岁,怎么会得肝癌?你们是不是查错了?我平时身体好好的,连感冒都很少得!怎么可能患癌症?’”
医生把片子给他看,指着上面的阴影说:“你看,这就是癌细胞,已经扩散了,没办法手术了。” 枫子坐在医院的椅子上,哭了很久,然后让朋友帮他买了当天到重庆的机票,一下飞机便往西南医院跑。
“急诊检查结果还是一样,肝癌晚期。” 赵阿姨摇摇头说,枫子从西南医院出来后,没跟任何人说,直接包车回了乡下老家,“他跟我说,他想在家死,想看看年轻的妻子,年幼的儿子,还想看看父母亲,所有的亲人都在老家,就是死,他也想死在老家,不想让亲人看不到他最后一面,一路上,枫子的眼泪就没停过。枫子好想再见到亲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