匕首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比之前的那道还要清晰。
江星澜把刀收进鞘里，抬手擦了下脸。掌心全是灰，额头上渗出的汗混着尘土滑到下巴，她也没管，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芯片，放在控制台边上最亮的那盏指示灯下——光透过烧焦的外壳，隐约照出里面残存的编码纹路。
“还能用。”她说，“只要核心没坏。”
顾寒声已经拆开了三台报废的机甲，机械臂在空中展开一排工具。他头都没抬：“先修能源系统。你那条胳膊撑不了多久了。”
江星澜没说话。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左臂现在是什么样子——皮肤绷得发亮，像要裂开，银色的晶纹顺着血管爬向肩膀，手指一动就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像是冰层下暗流撞击的声音。
但她还是把手按在了主控终端上。
星核共鸣启动的一瞬间，体内的碎片猛地一震，一股滚烫的能量从脊椎直冲头顶。她闷哼一声，膝盖狠狠撞上操作台边缘，整个人晃了一下，却硬是没倒下去。
“b区能源回路……第三节点断了。”她的声音有点抖，但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接口温度太高，手动接驳会引发二次电离。我来当导流桥，你远程换零件。”
顾寒声猛地抬头：“你疯了吗？刚吸收完一次爆炸能量，现在又要引高辐射流？”
“没时间等你慢慢接线了。”她打断他，“开始吧。”
陆沉渊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一只手一直虚悬在她背后，仿佛随时准备扶住她。他没出声，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悄然出现，刚好罩住b区能源入口。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电弧凝固在半空，像一根根静止的蓝色蛇形闪电。
“十秒。”他说，“别超时。”
江星澜咬破舌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将吞噬体质催动到极限，掌心紧贴终端，体内星核碎片的共振频率骤然升高。残余的能量顺着她的手臂逆流而上，涌入经脉，又被她强行导向b区断裂的线路。
剧痛如刀割般炸开。
她身体猛地一颤，嘴角溢出血丝。晶化迅速从肩部蔓延到锁骨，脖子侧面泛起淡淡的银光，仿佛有星星的粉末在皮肤下游走。
“换件完成！”顾寒声猛地收回机械臂，“快撤！”
她立刻抽手后退，整个人踉跄了一下，被陆沉渊一把扶住肩膀。那一瞬，他感觉到她的体温冷得吓人，像是刚从冰窖里爬出来。
“还活着？”顾寒声盯着屏幕确认能源恢复进度。
“活着。”她吐出两个字，抬手抹掉嘴边的血，“继续。”
——
陆沉渊闭上眼。
他的意识脱离身体，化作无数细密的光丝探入墙壁。整个基地的结构在他脑海中浮现：b区通道顶部的承重梁偏移了十七厘米，反应舱上方的防护层出现了蜂窝状的裂痕，如果不及时修复，下次震动可能直接让系统崩塌。
他抬手，空间微微颤动。
一道裂缝出现在钢筋扭曲处，强行把变形的部分拉回原位。第二道裂缝横切错位结构，进行毫米级校正。每一次施力，他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记忆碎片像刀片一样刮过神经。
雨夜，有人跪在石碑前。
一张燃烧的纸片飘落，上面写着一个名字。
还有个女孩说：“你要记得我。”
画面一闪而过，他睁开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第三处裂缝定位好了。”他声音有些哑，“坐标传给你了。”
顾寒声接收数据，维修机甲立刻出动。六台机甲拖着合金板进入b区，焊接枪喷出刺目的火花。墙体被加固，通道重新打通，监控画面也一点点恢复正常。
“防御系统重启70%。”顾寒声调出界面，“自动炮塔恢复十二个点位，陷阱区正在充能。”
江星澜靠在墙边喘气，手里捏着一支新的注射剂。她没打，只是反复揉搓手指，想让麻木的手找回知觉。
“封印装置呢？”她问。
“最后调试。”顾寒声走向运输平台，拆下三台战损机甲的减震骨架，改装成抗震支架装到底部，又从备用电源里抽出两组独立供能单元，确保断联时也能维持运行。
“加了自检程序。”他敲下最后一行代码，“断网状态下能自动调节输出，权限绑定你的生物信号——只有你能启动或关闭。”
江星澜点点头，终于把针扎进脖颈。药液推进的瞬间，她肩膀抽了一下，晶花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但……还没停。
——
“能源恢复89%。”顾寒声看了眼主屏，“结构稳定，基地至少能撑七十二小时。”
江星澜走到运输平台前。封印装置静静悬浮在磁力托盘上，外壳泛着冷光，核心频率平稳跳动。
她伸手碰了碰边缘，再次开启星核共鸣。这次不是扫描，而是同步——她把自己的心跳、呼吸、能量波动一点点输入系统，让装置记住她的节奏。
“它能认出我。”她说，“哪怕我快撑不住了，它也会回应。”
陆沉渊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那条左臂几乎变得透明，晶光在皮肤下流动，像某种即将苏醒的东西。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
她回头：“什么？”
“刚才你晕过去的那几秒……你说了一句‘快到了’。”
她皱眉：“我说过这话？”
“嗯。”他盯着她的眼睛，“然后你就醒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从胸口内袋取出那枚芯片，放进装置预留的数据槽。
“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答案。”
顾寒声关上最后一个接口，机械臂收回体内。他站直身子，看向出口方向。
“可以走了。”
江星澜最后检查了一遍系统状态。主屏亮起绿色标识：【全链路就绪】
她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有些虚浮，但没人扶，她也没要扶。
陆沉渊跟上，手不自觉地抬了抬，像是随时准备撕开空间。
顾寒声走在最后，顺手按下总控台的自动巡检模式。灯光一排排亮起，设备的嗡鸣声渐渐回归正常。
三人走出控制室，通道两侧的应急灯投下昏黄的光。墙上的裂痕已被合金板覆盖，地面也清理干净，只剩几处焦黑的痕迹，提醒着昨夜发生过什么。
基地……活过来了。
他们来到出口闸门前。厚重的合金门缓缓升起，外面天色灰白，风卷着沙粒拍打地面。
江星澜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封印装置安静地漂浮在运输平台上，绿光一闪一闪，像心跳。
她摸了摸胸口，芯片还在。
然后她迈出第一步。
陆沉渊紧跟其后，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袖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他昨晚撕开空间时被反噬划破的。
顾寒声最后一个跨出门槛，转身按下随行终端的锁定键。
闸门开始缓缓下降。
就在金属门即将合拢的瞬间，主控室内一台未关闭的终端屏幕突然闪了一下。
一行字跳了出来：
【检测到外部信号接入，来源未知】
字符只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消失。
没有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