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南看着李欣朵脸上掩饰不住的错愕，指尖微微蜷缩，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起来，在她面前一笔一划地比划着，动作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今晚不要走了，留下来，好好陪陪我，好不好？”
最后那个“好”字的手势，他做得很轻，像是怕被拒绝似的，指尖悬在半空，没敢立刻落下。
李欣朵心里本来还堵着慌，看到他眼底那点小心翼翼的恳求，所有的仓促和不舍忽然都化成了软意。她重重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好，我不走，今晚陪着你。”
话音刚落，就见萧允南的睫毛剧烈地颤了颤，一滴透明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滑落，砸在他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湿痕。没等李欣朵反应过来，他忽然往前一倾，头重重地埋进了她的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
“唔……”李欣朵被他撞得晃了一下，下意识想扶他，手刚抬起来又顿住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肩膀在微微发抖，温热的液体透过衣料渗进来，烫得她心口发疼。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萧允南哭，这个平日里总是安静沉稳的男生，此刻像个迷路的孩子，把所有的脆弱都暴露在她面前。
她定了定神，慢慢抬起手，轻轻落在他后背，一下一下地拍着，声音放得又轻又柔：“没事的，没事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房间里的灯光暖融融地裹着两个人。萧允南埋在她怀里，没说话，也没动，只有偶尔传来的、压抑的抽气声，像小锤子一样，一下下敲在李欣朵心上。她就这么抱着他，任由他把积攒了一天的委屈和不舍，都借着眼泪，悄悄倾诉给她听。
房间里的沉默被窗外渐起的晚风打破，李欣朵轻轻推开萧允南一点，指尖擦过他微红的眼角，声音带着安抚的暖意：“萧允南，我们收拾行李吧，不然明天该赶不及了。”
萧允南吸了吸鼻子，像个被大人哄好的孩子，抬手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脸，把残余的泪痕都抹掉。他站起身时，耳朵尖还泛着红，却主动拉起李欣朵的手，往衣帽间走去。
打开行李箱的瞬间，两人都没说话。李欣朵拿起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衬衫，忽然想起每次带新鲜水果去他家，总能看到他伏案画画的样子——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的多半是市场里的热闹景象，有时是她蹲在草莓筐前算账的模样，有时是她踮脚够高处竹筐的背影。
“这个要带吗？”她举起一件灰色的针织衫，转头问他。萧允南点点头，伸手接过，却没放进箱子，反而转身走向书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画册。
画册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他递过来时，指尖微微发颤。李欣朵翻开第一页，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那是她第一次在市场摆摊的样子，扎着高马尾，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正踮着脚往木架上摆苹果，阳光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往后翻，每一页都是她：雨天里抱着纸箱跑的背影，笑着给小朋友递樱桃的侧脸，甚至有她皱着眉数零钱的模样……笔触从生涩到熟练，每一笔都藏着说不出的温柔。
“谢谢你。”李欣朵的声音有些哽咽，她把画册紧紧抱在怀里，“我会好好收藏的，一直都好好收着。”
萧允南看着她，忽然抬起手，指尖的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有些颤抖：“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还是说，你心里一直只有林以安？”
林以安是他们的高中同学，阳光开朗，是校园里的焦点，也是曾经误会过她和萧允南关系的人。李欣朵张了张嘴，刚想说“不是的”，萧允南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忽然上前一步，温热的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低头吻了下来。
那是一个带着点生涩和急切的吻，像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李欣朵的眼睛猛地睁大，下意识地想推他，手腕却被他牢牢攥住，按在身后。他的吻越来越深，带着点孤注一掷的疯狂，像是要把未来所有的思念都揉进这一个吻里。
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混合着刚才未干的泪痕里的咸涩。李欣朵的挣扎渐渐弱了下去，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他默默帮她搬沉重的水果筐，在她受委屈的时候第一个出头，把画满她的画册藏得严严实实……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清晰起来，像温水漫过心湖。
她慢慢闭上眼，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萧允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软化，吻的力道渐渐放柔，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房间里的灯光昏黄，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吻渐渐平息，萧允南的额头抵着李欣朵的，鼻尖相触，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没有立刻松开她，只是微微侧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像羽毛拂过，带着郑重的承诺。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底的情绪翻涌着，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鬓角，指尖的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然后，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在她面前一笔一划地比划着，每一个动作都异常清晰：“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对你负责。”
顿了顿，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急切地补充道，指尖带着点孩子气的紧张：“你不可以……不可以被林以安拐跑了，一定要等我。”
李欣朵的心被他眼底的认真撞得软软的，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允南的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继续比划：“我治好以后，想亲口听你说……你喜欢我。”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李欣朵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林以安的笑脸、萧允南默默陪伴的身影在脑海里交替闪现，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认真想过对这两个人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喜欢吗？或许有吧。可到底是对谁更多一点，她一时竟说不清楚。
迟疑在她眼底蔓延，萧允南看着她微蹙的眉头，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李欣朵看着他眼底那抹即将黯淡的光，心里忽然一紧。明天他就要走了，或许很久都见不到。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此刻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人。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踮起脚尖，主动凑近，轻轻吻上了他的唇。这个吻很轻，带着她此刻所有的犹豫、不舍，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悸动。
萧允南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这个吻，将此刻的她，都牢牢刻进心里。
夜深了，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床头的小夜灯，暖黄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地毯上。李欣朵躺在床的外侧，刚调整好姿势，身后的人就轻轻靠了过来。
萧允南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她的腰，起初只是虚虚地搭着，像是怕弄醒她。等了几秒，见她没有动静，才慢慢收紧力道，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
他的呼吸很轻，带着刚洗过澡的清爽气息，混着一点淡淡的雪松味，拂在她的颈窝处，像羽毛轻轻搔着。李欣朵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还有他手臂微微的用力，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似的。
“睡吧。”她轻声说，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身后的人没有回应，只是手臂又紧了紧，将她抱得更牢了些。
李欣朵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安心的气息，白天的忙碌、突如其来的离别消息，还有刚才那个带着试探与珍视的吻，此刻都像被温水泡过一样，慢慢沉淀下来。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传过来，暖得让人心安。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悠长。李欣朵悄悄转过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萧允南的睡颜——他的眉头舒展着，不再像白天那样紧锁，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她轻轻抬手，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然后慢慢闭上眼，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辉，映着相拥而眠的两人，静谧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