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姐的动作很快，不过十分钟，两名店员就推着挂满衣服的衣架从后台走了出来。衣架上的衣服款式各异，有缀满水钻的晚礼服、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还有印着最新季花纹的连衣裙，每一件都裹着透明防尘袋，标签上的价格数字看得人眼花缭乱。
杨娜走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防尘袋表面，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吊牌上瞟。她的手指在一件酒红色丝绒礼服上顿了顿，吊牌上“”的数字让她心脏一跳，连忙移开视线。又看了几件，价格不是六位数就是接近五位数，远超她的预算——背包里的现金是她全部的积蓄，总共也就十万，既要买衣服，后续还要留着应对突发状况，绝不能在这里花超。
她假装淡定地翻看着衣服，时不时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划两下，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盯着吊牌。林姐站在旁边，双手抱在胸前，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显然是看出杨娜在刻意避开高价款式。
“杨小姐，这件香槟色的鱼尾裙是今年的主打款，很多明星出席活动都穿过，您要不要试试？”林姐指着一件缀满碎钻的礼服，语气里带着一丝诱导，显然是想让杨娜选件贵的，好拿更多提成。
杨娜看了眼吊牌，“”的数字让她皱了皱眉，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太喜欢太张扬的款式。”说着，她继续往后翻，终于在衣架末尾看到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吊牌上的价格是在所有衣服里算是最便宜的，也刚好在她的预算范围内。
她拿起这件连衣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面料柔软亲肤，款式简约又不失优雅，很适合今天的场合。“就这件吧。”
林姐看到她选了件最便宜的，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语气也重新变得傲慢起来：“杨小姐，确定不再看看吗？后面还有几件深色系的，更显气质，价格也比这件高不了多少。”她一边说，一边用眼神暗示杨娜“别这么寒酸”。
杨娜抬起头，迎上林姐的目光，语气冷淡：“不用了，我赶时间。对了，化妆师呢？你刚才说已经安排好了。”她刻意加重了“赶时间”三个字，不想再和林姐浪费口舌。
林姐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只好收起脸上的不耐，指了指后台的方向：“在里面等着你呢，我带您过去。”说完，转身领着杨娜往化妆间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不少，显然是不想再多待。
化妆间不大，但装修得很精致，镜子周围绕着一圈灯泡，桌上摆满了各种名牌化妆品。化妆师是个穿着时尚的女生，看到杨娜进来，连忙站起身：“杨小姐您好，我是今天为您服务的化妆师，您想画个什么样的妆容？”
“要精致一点，但不要太浓，看起来自然又有气场。”杨娜坐在化妆椅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脸上没什么血色，显得有些憔悴。但她知道，等化完妆，一切都会不一样。
化妆师点了点头：“没问题，我给您设计一个清透的底妆，再用大地色系的眼影提亮眼部，唇妆选豆沙色，既显气质又不张扬，很适合您今天的穿搭。”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化妆师熟练地在杨娜脸上忙碌着。粉底轻轻推开，遮住了她脸上的瑕疵；眼线细细勾勒，让她的眼睛变得更加有神；豆沙色的口红涂上后，瞬间提亮了她的肤色。最后，化妆师又给她做了个简单的发型，将头顶的头发轻轻挽起，用一个珍珠发夹固定住，剩下的头发自然地披在肩上，显得优雅又大方。
“杨小姐，您看看还满意吗？”化妆师递过一面小镜子。
杨娜接过镜子，看着里面的自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镜子里的女生皮肤白皙，眉眼精致，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憔悴和怯懦，反而透着一股自信的气场。“很好，谢谢。”
她站起身，穿上那件米白色的真丝连衣裙，又从包里拿出一双银色的高跟鞋换上。走到全身镜前，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杨娜深吸一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笑容。
走出奢侈品店时，林姐只是象征性地送了送她，语气敷衍：“杨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显然是觉得她这次消费太低，没必要再刻意讨好。
杨娜没有理会她的态度，径直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时光角落’咖啡店。”
出租车缓缓驶离，杨娜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半，离和白菲婷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她打开微信，白菲婷没有发来任何消息，显然是在等她主动联系。杨娜没有主动发消息，只是将手机调至静音，放回包里。她知道，接下来的会面，将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出租车停在“时光角落”咖啡店门口，杨娜付了钱，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咖啡店的装修很有格调，木质的门窗，门口摆放着几盆绿植，看起来安静又温馨。这里是她们高中时经常来的地方，白菲婷应该不会拒绝。
杨娜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下午两点整，咖啡店门口的风铃被推开的玻璃门带响，清脆的声音里裹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气场。杨娜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蹭过，温热的触感没能压下心头的紧张，抬眼时，恰好对上白菲婷扫视过来的目光。
白菲婷踩着十公分的黑色漆皮高跟鞋，每一步都像踩在无形的阶梯上，稳稳当当落在咖啡店的木质地板上。她身上是巴黎时装周刚上架的米白色粗花呢套装，领口别着一枚珍珠胸针，光线落在上面时，细碎的光泽晃得人眼晕。手里的爱马仕铂金包随意搭在臂弯，包带是定制的鳄鱼皮材质，单这一个包的价格，就够杨娜攒上大半年。最扎眼的是她发间那枚碎钻发夹，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发夹上的水钻折射出的光，几乎要盖过杨娜身上那件刚买的真丝连衣裙——那件在杨娜看来已经足够体面的裙子，在白菲婷面前，突然显得像街边打折的廉价货。
“不是吧！杨娜，”白菲婷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屁股刚沾到椅面，就皱着眉上下打量她，语气里的鄙夷毫不掩饰，“你现在怎么穿这么low的衣服？还有你手里这个帆布包，是哪个批发市场淘来的？看着也太廉价了，跟你现在的处境倒是挺配。”
杨娜下意识把帆布包往身后藏了藏，指尖攥着包带，指节泛出白痕。她知道自己的穿着比不上白菲婷，可被这样直白地戳穿，还是让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耳尖都透着红。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飘过来，有好奇，有打量，还有一丝藏不住的轻视，像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张了张嘴，想反驳说“这是我买的正经牌子”，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白菲婷这样的富家千金眼里，不是奢侈品，大概都算“廉价”吧。
白菲婷见她不说话，只当她是默认了，端起服务员刚送来的拿铁，用银质小勺轻轻搅动着，泡沫在杯壁上划出浅淡的痕迹。“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她抬眼看向杨娜，眼神里满是不耐，“说吧，你今天约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总不会是特意让我来看你这身‘落魄装’，博同情的吧？”
杨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窘迫，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一字一句地吐出那三个字：“柏延琪。”
这三个字像一颗石子，猛地砸进平静的水面。白菲婷搅动咖啡的手瞬间顿住，小勺“当”地一声撞在杯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瞳孔微微收缩，握着咖啡杯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但这份慌乱只持续了几秒，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愤怒。
“闭嘴！”白菲婷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邻桌的客人纷纷侧目。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压低声音，却依旧掩盖不住语气里的急促和心虚，“杨娜，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当年要不是你带头欺负她，她怎么会变成那样？现在你还想来诬陷我？你要不要点脸？”
杨娜愣住了，像是没听清她的话，瞳孔微微放大：“什么？”
她怎么也没想到，白菲婷会反过来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突然像潮水般涌进脑海——高中时的柏延琪，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抱着一本旧书坐在教室角落，说话时声音轻轻的，连笑起来都带着几分腼腆。可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女生，却成了白菲婷霸凌的目标。
起初只是些小动作。白菲婷会让跟班在柏延琪的课本上画满丑陋的涂鸦，把他的笔记本藏起来，让他上课找不到复习资料；运动会时，柏延琪好不容易报名参加了长跑，白菲婷却故意让人在他的运动鞋里塞了小石子，害他跑了一半就崴了脚，只能一瘸一拐地退出赛场，引来全场的哄笑。柏延琪性子软，每次都只是默默忍下来，从不跟老师告状，可他越沉默，白菲婷就越变本加厉。
有一次放学，白菲婷带着三个跟班，把柏延琪堵在了学校后门的小巷里。她踩着柏延琪的书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指甲涂着鲜艳的红指甲油，戳着柏延琪的胸口：“听说你最近老实出入办公室？打小报告了吧！”跟班们跟着起哄，有人抢走了柏延琪手里的日记本，翻开那些写满细腻心思的文字，故意大声念出来，还模仿他的语气嘲讽：“哟，还想当律师啊？”
柏延琪想抢回日记本，却被一个跟班推得狠狠撞在墙上，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那天，他的书包被踩得满是泥印，日记本被撕成了碎片，散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白菲婷临走前，还往他身上泼了一瓶冷水，在深秋的寒风里，柏延琪冻得瑟瑟发抖，却只能看着她们的背影扬长而去。
后来，霸凌变得越来越公开。有人在校园论坛上匿名发帖，编造柏延琪“偷同学钱”“心理有问题”的谣言，配上恶意p过的丑照；还有人在他的抽屉里放死老鼠，害他上课的时候吓得跳起来，引来全班的嘲笑。柏延琪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上课总是走神，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重，原本就瘦小的身子，变得更加单薄。
直到有一天，柏延琪在教室里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满是恶毒的诅咒，还附了一张他家人的照片，照片上被画满了叉。那天下午，柏延琪没有上课，一个人在天台上待了很久。第二天，他就没来学校了。
柏延琪因为长期的霸凌，不得不休学回家。可即便离开了学校，那些恶意也没有放过他——有人把他的联系方式泄露到网上，每天都有陌生电话打过来骂他，还有人往他家门口扔垃圾。终于，在休学后的第三个月，柏延琪从自家的阳台上跳了下去，结束了年仅十七岁的生命。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白菲婷。
“你怎么能这么说？”杨娜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当年你是怎么霸凌柏延琪的，你忘了吗？是你把他的书包踩在脚下，是你让跟班撕了他的作文本，是你在校园论坛上造谣……要不是你，她怎么会休学？怎么会自杀？现在你竟然想把责任推给我？”
白菲婷看着她激动的样子，反而冷静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文件，推到杨娜面前：“杨娜，你看看这个。这是我找的律师给我准备的材料，里面写得很清楚——当年是你因为嫉妒柏延琪抢了你喜欢的男生，故意散播他的谣言，还联合别人欺负他。我只是路过，想阻止你，却被你反过来诬陷。”
杨娜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伪造的“证据”——有假的聊天记录，有“目击者”的证词，甚至还有一份所谓的“心理评估报告”，说她当时有严重的嫉妒心理，存在暴力倾向。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你……你这是伪造证据！这些都是假的！”
“假的又怎么样？”白菲婷收回手机，身体微微前倾，凑近杨娜，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的律师能把这些‘证据’递上去，只要法官相信，那就是真的。杨娜，我找好了律师，你就乖乖成为我的替罪羊吧。”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扎进了杨娜的心里。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白菲婷的脸上，她的笑容里满是冷漠和残忍，像极了当年在小巷里，踩着柏延琪书包时的样子。
杨娜看着她，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原来，在白菲婷眼里，一条鲜活的生命，一个人的清白，都可以被随意践踏，被用来当成她脱罪的工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底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她看着白菲婷，缓缓开口：“白菲婷，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把我当成替罪羊吗？你错了。当年的事，不止我一个人记得。你欠柏延琪的，欠我的，我都会一点一点，让你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