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脚…在爬…？”
赵小玥无声的口型，像是一块冰，瞬间塞进了每个人的胸腔，寒意弥漫开来。
沙沙…沙沙…
那声音持续不断，透过厚重的金属门板，变得沉闷而压抑，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节肢正在永无止境地刮擦着通道的地面和墙壁。
它不是集中一点，而是弥漫性的，充斥着门外的整个空间，听起来数量多到令人头皮发麻。
“是变异生物？”
一名战士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握枪的手更紧了。
末世之中，最令人恐惧的往往不是强大的单个怪物，而是这种无穷无尽、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虫潮。
陆岩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能行动的战士无声地移动到门边和各个可能的薄弱点，枪口对准门外，呼吸放到最轻。
苏婉清和护士们将重伤员尽量挪到角落，用身体挡在前面。
沈鸿下意识地护住了林默床头的那个简陋屏蔽器。
江季黎缓缓靠近门边，她没有贴门去听，而是对赵小玥做了一个询问的手势。
赵小玥闭上眼睛，极力分辨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中的细节。
几秒后，她睁开眼，再次用口型示意，并辅以极轻微的气声：“不像活物…节奏…太整齐了…没有停顿…”
太整齐了？不像活物？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更加困惑，也更加不安。
沈鸿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快速在终端上操作起来，调取了之前下载的部分结构图和一个极其简略的后勤日志片段。
“是清道夫！”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发现真相的战栗，“一种自动化维护单元！日志里有提及！代号‘铁颚蚁’，负责基地内部的清洁、小型部件运输和基础维护！它们…它们还在按照静默前的指令运行！”
自动化清洁机器人？众人一愣，随即稍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活着的变异生物就好。
但沈鸿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但是…静默指令应该让所有非核心系统都休眠了才对！它们为什么还在活动？除非…”
“除非‘静默’指令本身，就不包含它们这类最低级的、维持基地基础运转的单元。”
江季黎接过了他的话，眼神冰冷，“或者，它们的控制系统出了故障，脱离了静默协议的管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门外是成千上万、不知疲倦、并且可能无法用常理沟通的机械单位。
沙沙沙…声音似乎就在门外达到了顶峰，甚至能感觉到极其细微的震动透过门板传来。
仿佛无穷无尽的机械蚁群正在经过他们的门口。
突然，沙沙声中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
咔…哒…咔哒…
像是某种金属构件卡住又弹开的声音。
紧接着，门外的声音陡然发生了变化！
一部分沙沙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尖锐、更高频的…研磨声？仿佛有很多细小的钻头或砂轮正在启动！
“它们停下来了！一部分停在我们门口！”
赵小玥脸色煞白。
“检测到门体外部正遭受高频物理摩擦！”一名盯着门上微型观察镜（只能看到极窄外部视野）的战士急声报告，“它们…它们在试图磨穿门轴和锁具！”
这些鬼东西把医疗站的闸门当成了需要清理的“障碍物”或者需要维护的“故障点”！
“能撑多久？”江季黎立刻问沈鸿。
沈鸿快速检查着门禁系统的反馈数据：“门体本身是高强度合金，它们一时半会儿磨不穿！但外部的传感器接口和应急解锁装置很脆弱！如果被破坏，我们可能就真的被彻底锁死在这里了！”
被动防御不是办法。
“沈鸿，能不能干扰它们？或者模拟指令让它们离开？”
江季黎快速问道。
“它们的通信协议是独立的、古老的硬连接指令集！我无法从内部接入！”沈鸿额头冒汗，“除非…除非能找到一个外部接口，或者…利用林默！”
利用林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观察室内依旧昏迷的年轻人。
“他的能力是无意识的、不可控的！而且他现在刚稳定一点！”
苏婉清立刻反对，声音带着保护者的急切。
“不是让他主动做什么！”沈鸿语速飞快，“是那个屏蔽器！我做的那个简陋玩意！它的原理是吸收和分散特定脉冲！如果我反向操作，把它变成一个微弱的、特定频率的脉冲发射器，模拟‘铁颚蚁’的‘任务完成’或者‘故障排除’指令…或许能骗走它们！”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假设。
他们根本不了解“铁颚蚁”的详细指令结构，一旦模拟错误，很可能不是引开，而是激怒它们，或者引来更糟糕的东西。
门外的研磨声变得更加密集和刺耳，甚至能看到门缝边缘有极其细微的金属粉末被震落下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
“需要怎么做？”江季黎盯着沈鸿，她的眼神已经做出了决定。
“把屏蔽器给我！需要调整几个线圈！很快！”沈鸿伸出手。
苏婉清张了张嘴，但看到江季黎决绝的眼神和门外越来越响的噪音，最终还是咬牙，小心地将那个简陋装置从林默床头取下，递给了沈鸿。
沈鸿立刻蹲下，掏出工具，飞快地拆开装置，手指灵活地改动了几条线路的连接方式，调整了一个微型变压器的参数。
他的动作又快又稳，显示出极高的技术素养和心理素质。
几十秒后，他重新合上装置，将其对准了医疗站闸门的方向。
“准备好了…但我需要知道它们核心指令的频率特征…这需要样本进行分析…”沈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就在这时，一直紧闭双眼、全力倾听的赵小玥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捕捉到特定音调的确信：“高频研磨声底层…有一个固定的、每秒钟重复十二次的颤音！很弱，但一直在！”
每秒十二次！一个关键的参数！
沈鸿眼睛一亮，立刻在装置上进行了微调：“试试这个！”
他猛地按下了开关！
嗡——
装置发出一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低沉而富有节奏的嗡鸣声，透过门板传了出去。
瞬间，门外的研磨声戛然而止！
那令人窒息的沙沙声也停顿了一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几秒的死寂之后，沙沙声再次响起。
但这一次，声音不再是停留在门口，而是逐渐远去，沿着通道，向着来时的方向移动，越来越弱…
成功了！
它们真的被模拟的指令骗走了！
医疗站内，死里逃生的巨大庆幸感让几个人几乎软倒在地。
沈鸿关闭了装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江季黎走到门边，透过观察镜向外看去，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被研磨出些许新划痕的通道。
那些致命的“铁颚蚁”潮水般退去了。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沈鸿手中那个简陋的装置上，又看了看观察室内依旧沉睡的林默。
他们刚刚依靠技术、勇气，还有那么一点运气，化解了一场危机。
但这场危机也再次证明，这座静默的堡垒内部危机四伏，而林默的能力，既是钥匙，也可能成为引爆所有危险的开关。
“沈鸿，尽快修复这个装置，恢复它的屏蔽功能。”江季黎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陆岩，重新评估医疗站结构强度。苏医生，抓紧时间治疗。我们休整时间不多了。”
“铁颚蚁”的退去只是暂时的。它们依旧在这座巨大的钢铁墓穴中徘徊，执行着它们无法理解的最后指令。
而他们，必须在这座墓穴彻底苏醒，或者被外部敌人发现之前，找到真正的控制权，以及…那条被主动隔绝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