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烨站在维修大厅门口。他看着一排排机甲支架和散落的工具箱。凯斯背对着他，正在平板上写东西。他一边写一边让几个技术兵换燃料管。他的动作很快，说话也很自然，就像一个普通的维修组长。
凌烨往前走了两步。鞋子踩在金属地上发出声音。没人抬头，机器的声音盖过了脚步声。
“我有话跟你说。”他说。
凯斯停下笔，把平板放在工作台上，转过身。他看着凌烨，眼神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来。
“你来了。”他说，声音很平。
凌烨没动。他不想说废话，也不想绕圈子。他知道凯斯一直在装，现在他只想揭穿他。
“林恩的手术是谁安排的？”他问。
凯斯没回答，只是看着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药是谁送的？医院怎么会用S级通道？那种资源连舰队队长都批不到。”凌烨压低声音，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凯斯走了一步，离他近了些。凌烨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被凯斯抓住了手腕。力道不大，但抓得很稳。
“你紧张了。”凯斯说。
“放开。”凌烨想抽手，没抽出来。
“你在想，我又想跟你做交易是不是？”凯斯靠近一点，声音变轻，“你在算还能给我什么——是身体？还是以后的任务配合？或者签个长期协议？”
凌烨瞪着他：“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凯斯打断他，语气认真起来，“你还记得我说要追你那次吗？你说你要利用我，我说可以，只要你别想着离开我就行。”
凌烨喉咙一紧。
那是之前的事。他被凯斯发现用关系换好处。凯斯向他表白，他拒绝了。凯斯就说，可以用阿瑞斯的名字换他们的关系。
“所以这次手术，是你在让我欠你？”凌烨咬牙。
凯斯突然笑了。不是嘲笑，也不是得意，而是一种奇怪的、带着兴奋的笑。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这边。他快速按了墙边的终端几下。头顶的监控灯闪了闪，灭了。
然后他猛地一拉，把凌烨拽进旁边的工具架后面。那里光线暗，堆着几箱零件，外面看不到里面。
凌烨刚想反抗，腰就被搂住了。凯斯一手扣住他后背，把他紧紧按在怀里。两人贴得很近，呼吸都能感觉到。
“队长。”凯斯低头，嘴几乎贴上他的耳朵，“你要怎么感谢我啊？”
凌烨整个人僵住。
“我提醒一下。”凯斯声音更低，带点笑，“一个omega要怎么感谢他的Alpha才好呢？”
这句话像一拳打在他脑子里。凌烨脸一下子红了，胸口发闷，想骂人却说不出话。
这不是报恩。这是宣示。
他想问身份、问资源、问动机的时候，对方却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他们从来就不平等。
“你放开！”他终于挤出声音，抬手去推，被凯斯轻松挡住。
“你不服气？”凯斯抱得更紧，下巴蹭了蹭他的头发，“你觉得我不该管林恩的事？觉得我越界了？啧，队长，那天你哭着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虽然我都喜欢，不过你主动点更好，当然我主动我也喜欢。”
凌烨不说话，拳头握得死紧。
“老实说，我本来不想救林恩。”凯斯语气缓了点，但很坚定，“他跟我没关系，我也不是好人。因为是你，我才救的。不是谁哭了，或者跟我上过床，我就要救他家人。”
“我不需要施舍。”凌烨咬牙。
“这不是施舍。”凯斯打断他，“因为我爱你，所以只要是你的事，我都会做。”
凌烨猛地抬头，盯着他：“那你想要什么？”
凯斯看着他，眼神变了。
“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他说，“不要一个人走，也不要偷偷带着林恩跑掉。就算不喜欢我，也留在我的身边。只要你答应，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凌烨愣住。
他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话。
他以为凯斯会提条件，会要回报，甚至说“做我的人”这种话。但他没有。他只要他留下。
这句话太危险了。
因为他真的有点想信。
“我不信。”他低声说，声音有点哑，“你凭什么对我好？我们认识才多久？”
“凭我爱了你五年了。”凯斯说。
凌烨浑身一震。
“十一岁那年，我做了错事。那时候我不知道老天爷已经把你送到我面前，可我却不在乎。”凯斯声音很轻，“五年前，老天爷又把你送来，你救了我，然后走了。我找了你两年。三年前，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两年前，我知道了你的一切。这是我十一年前就该给你的，现在才给你。”
凌烨呼吸一停。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的退婚，才让你没了家。”凯斯的手松了些，但没放开，“我恨我自己那么自大，只会伤害别人。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但现在老天爷让我再遇见你，这次我可以保护你，也能保护林恩。”
凌烨闭了下眼。
那些过去的事全涌上来。被当众羞辱的画面，家族决裂的声明，福利院里的冷眼和欺负……还有林恩躺在病床上，心跳微弱的样子。
他一直觉得自己够狠，够强，能扛住一切。可事实是，他什么都挡不住。他救不了家人，护不住弟弟，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公开。
而现在，这个他以为只是利用的男人，却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把一切都解决了。
“你为什么不说？”他问。
“说了你会接受我吗？”凯斯反问，“你现在不是还在恨阿瑞斯这个姓吗？”
凌烨不说话。
他知道答案。
他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尤其是阿瑞斯家的人。他会怀疑，会防备，宁愿自己垮掉也不低头。
“所以我没说。”凯斯说，“我不需要你谢谢我。你把我当工具人也没关系。但别用完就扔。”
凌烨睁开眼，想反驳，却被一句话堵住。
“你可以利用我，这没问题。”凯斯盯着他，“但我只求你，在利用我的时候，能不能花点时间感受一下我？我是凯斯·阿瑞斯。我喜欢你。从再次遇见你那天起，就没变过。”
空气好像静止了。
凌烨耳朵嗡嗡响，心跳很快。他想推开凯斯，却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对方的衣服。
“你少来这套。”他终于开口，声音发抖，“你以为说两句好听话就能——”
话没说完，凯斯忽然低头，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很轻，像试探。
凌烨整个人僵住，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违规的。”他听见自己说。
“我知道。”凯斯低笑，“但我忍不住。”
“你这是滥用职权。”
“对。”
“你……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凯斯看着他，“你暴躁，自私，爱占便宜，还很难搞。但你也会为队友拼命，会给林恩换药到凌晨，会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偷偷贴抑制贴。我喜欢这样的你。”
凌烨说不出话。
他想骂人，想打他，可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那种被看透的感觉让他难受，却又有点安心。
“我不需要你负责。”他最后说。
“我不负责。”凯斯说，“我是你的，所以你要负责。”
凌烨抬头看他，眼睛睁大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真可爱。”凯斯笑了笑，拇指擦过他的脸颊，“我说我是你的了，你可以撒娇、出气、发泄、教训我都行。”
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走过来。凯斯立刻松手，后退一步，恢复平常的样子。只有凌烨知道，他的掌心还贴在自己腰上，热度没散。
“燃料管换好了。”一个技术兵探头进来，“凯斯哥，接下来怎么办？”
“送去检测。”凯斯说，声音平稳，“有问题再叫我。”
那人点点头走了。
凌烨站在原地没动。他低着头，手指还在发抖。
“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凯斯说，“林恩的情况稳定了，每天都有新数据传过来。你想看随时能调。”
凌烨点点头。
他转身要走，被叫住。
“凌烨。”凯斯说。
他停下，没回头。
“下次想问什么，直接来问我。”凯斯声音很轻，“别自己憋着，也别乱想。我不是外人，我是内人。”
凌烨没应声，抬脚走出角落。
阳光照进走廊，他眯了下眼。
他伸手进衣兜，摸到一张还没贴的抑制贴。他拿出来看了看，又塞回去。
走到大厅门口时，他停了一下。
身后传来收拾工具的声音。
他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抬起脚，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