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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只见苍穹之上,一位头戴金冠、身披紫袍的天官,脚踏祥云,从九天之上飘然而下。

天官身后,仙鹤翱翔于天际,瑞气千条,化作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仙乐缭绕,似星辰闪烁,照亮了整个苍穹;祥云翻滚,如海浪汹涌,仿佛天地都在为这神圣的召唤而沸腾,万物皆为之震撼。

他手持玉旨,清音如梵穿透云层,直入众人耳畔“广力菩萨敖烈,尔在凡间行善积德,助人无数,深受百姓爱戴。玉帝闻尔善举,特命吾下凡,将尔召回,速速随吾回上界,莫负圣恩!”

天官声如洪钟,震得屋宇微颤,却见白战(敖烈),眉头紧锁,目光如炬,全神贯注于妻子拓跋玉身上,对那传旨之声充耳不闻,仿佛天地间唯有眼前之人最为紧要。

拓跋玉本已痛得脸色苍白,忽闻此言,心中一震,猛然坐起身来,眼中怒火熊熊,娇叱一声:“熬烈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大骗子,你若敢走,老娘就不生了!”声音虽弱,却字字如刀,直刺白战心扉。

白战闻言,心头一紧,差点当场晕厥过去。他深知妻子性子刚烈,若真动起怒来,后果不堪设想。

但此刻,他绝不能晕,若他真晕了,自家的小娇娇一气之下,指不定就能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他连忙稳住心神,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妻子的手,声音温柔而急切:“别…别…乖乖,千万别冲动,为夫错了,等你生完孩子,为夫立马去跪搓衣板,任你打骂,绝不还手!”

拓跋玉闻言,眼中怒火稍减,却依旧不依不饶:“哼,跪搓衣板?你以为这么简单就能打发我?我告诉你,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欺骗!”

白战连忙点头,眼中满是诚恳:“是是是,为夫知错了,为夫以后绝不再骗你,有什么事情,都跟你商量,绝不隐瞒。”

拓跋玉闻言,心中稍安,却依旧不依不饶:“那…那现在呢?你现在是不是该去听旨?”

白战摇头,眼中坚定:“不,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其他事情,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拓跋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感动,却依旧嘴硬:“哼,你…你就会说好听的,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白战闻言,心中一痛,连忙说道:“玉儿,你还不信我吗?我这一生,最在乎的就是你,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我也不活了!”

拓跋玉闻言,眼中泪水夺眶而出,她紧紧握住白战的手,声音哽咽:“夫君…我…我相信你…”

就在这时,站在云头上的传旨天官,见半天不见人接旨,心中焦急,又重述了一遍:“广力菩萨敖烈,尔在凡间行善积德,助人无数,深受百姓爱戴。玉帝闻尔善举,特命吾下凡,将尔召回,速速随吾回上界,莫负圣恩!””

声音再次响起,却依旧无人回应。传旨天官心中大怒,正欲再喊。

却见一道金光闪过,孙悟空驾着筋斗云,脚下金芒暴涨?,裹着风雷之势迎上去。忽地收住云头悬停半空?,赤色披风在罡风中猎猎翻卷。

他?屈指弹了弹金箍棒?,?云尾撕裂的气流尚未消散?,他火眼金睛已迸出两道金芒,单脚猛跺云层——?“轰”的一声震起三尺烟尘?!当即大喝一声:“呔!吃俺老孙一棒!”

传旨天官见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吓得魂飞魄散,抱头鼠窜,连连求饶:“大圣饶命…大圣饶命啊!”

孙悟空见状,叉腰仰天狂笑,笑声如惊雷裂空,?震得下方山涧碎石簌簌滚落?。

反手抡转间,碗口粗的金箍棒骤然迸发刺目毫光,?棒身盘绕的龙纹竟似活物游走?,带起的罡风扫得周遭古松哗啦乱颤。

他呲出尖牙凌空一指,?指尖金焰噼啪作响?,“算你溜得比俺老孙的筋斗云还快!若慢半分——” ?

棒尖猛然下压激起气爆?,“定将你这厮砸成肉泥馅饼,喂了东海鱼虾!”

孙悟空“唰”地将金箍棒缩成绣花针塞进耳中,?震得耳廓金芒四溅?,一个筋斗翻下云头。

他抬脚踹开木门,?带进的疾风扑得油灯忽明忽暗?,冲着火炉边焦灼的白战咧嘴笑道:“师弟莫慌!那传旨的老倌儿被俺老孙一棒子吓回南天门了!”

随手抓起陶碗灌了口水,喉结滚动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响亮?。

白战紧绷的后背骤然松懈,?沾满血污的双手在衣襟上蹭了又蹭?,这才颤巍巍抚上妻子汗湿的额头:“玉儿你看...”

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连天庭仙官都让师兄惊走了,咱们孩儿定能平安降世...”

床榻上的拓跋玉?苍白的唇扯出浅弧?,忽又蹙眉揪住丈夫衣襟。?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肉?:“哼!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昨晚的账还没算呢?”

腹中骤然的胎动让她倒抽冷气?,却仍强撑瞪眼:“若...若你接生时手抖半分...”

泪珠混着冷汗滚落鬓角?,“我化作厉鬼也...也要夜夜咬你耳朵!”

白战闻言浑身剧震,?膝盖“咚”地撞上橡木床沿?,震得雕花床柱咯吱作响。

他猛地攥住妻子冰凉的手,?指甲在对方腕间掐出月牙白痕?:“莫说这般剜心的话!” ?

喉头哽咽着滚了滚?,“你若成厉鬼...” ?

忽将额头抵住她汗涔涔的掌心?,声音闷如瓮鼓:“为夫便追到酆都城,化作青面獠牙的鬼差——生生世世给你当牛头马面!”

?炉上药罐突然“噗噗”沸响?,他惊觉失言倒抽冷气,慌得抓过蒸笼里滚烫的麻布。?

白雾腾起模糊了他涨红的脸?:“瞧我这破嘴!” ?

麻布抖开时散出艾草辛香?,他轻颤着捧到拓跋玉唇边,“好玉儿咬紧了...为夫拿花果山百年猴群担保...” ?

突然瞄见窗外偷笑的孙悟空?,急转话头吼得破音:“不!是拿为夫这条贱命担保,定教你们母子平安!”

就在这时,屋内再次传来拓跋玉的痛呼声,白战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按照记忆中从医书上看来的方法,继续为妻子接生。

他动作轻柔熟练,每一个步骤都小心翼翼,生怕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拓跋玉的脸上,但他却浑然不觉,眼中只有妻子和即将出生的孩子。

孙悟空站在门外,心中忐忑不安。他时不时地探头张望,却又不敢打扰,只能默默祈祷着师弟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当白战亲手接住那枚泛着柔粉色光芒的龙蛋时,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那声音宛如来自远古的召唤,穿透云层,直抵九霄,引得四方云海翻涌,八方风雷齐鸣。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被浓厚的乌云所笼罩,云层如墨,翻滚不息,仿佛有无数巨兽在云中穿梭,发出低沉的咆哮。

风,不知从何处骤然刮起,呼啸着掠过大地,卷起尘土,吹得树木摇曳,枝叶纷飞。那风势之猛,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

紧接着,雷声滚滚而来。那雷声并非寻常的闷雷,而是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将整个天空照得亮如白昼。

闪电的光影在云层中穿梭,时而如巨龙腾空,时而如利剑出鞘,让人目不暇接,心生敬畏。

就在风雷交加之际,天边突然泛起了一片绚丽的霞光。

那霞光初时只是淡淡的粉色,渐渐变得浓烈起来,化作了一片片如火的红色,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金色。

霞光中,仿佛有无数仙鹤飞舞,祥云缭绕,给人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与此同时,一股股瑞气从地面升起,环绕着那枚粉色龙蛋盘旋而上。

那瑞气呈七彩之色,时而如彩虹般绚丽,时而如烟雾般朦胧,将龙蛋笼罩其中,仿佛为其披上了一层神秘而浪漫的面纱。

随着粉色龙蛋的降世,大地也开始颤抖起来。那颤抖并非剧烈的震动,而是一种微妙的、有节奏的波动,仿佛大地也在为这新生命的诞生而欢呼。

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都在这种波动中微微摇曳,仿佛在向龙蛋膜拜。

更令人惊奇的是,原本枯萎的草木在这一刻竟然重新焕发了生机。

枯黄的枝叶渐渐变得翠绿,干瘪的花朵重新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就连那些平日里沉默不言的石头,也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表面泛起了淡淡的光泽,与粉色龙蛋的光芒交相辉映。

就在众人为这奇异的天象所震撼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悠扬的仙音。

那仙音并非来自人间,而是仿佛来自遥远的仙界,带着一种神秘而庄严的气息。

仙音中,仿佛有无数仙人在吟唱,歌颂着这新生命的诞生。

随着仙音的响起,一群神兽从云层中现身。那神兽形态各异,有的如麒麟般威武,有的如凤凰般优雅,有的如青龙般矫健。

它们环绕着粉色龙蛋盘旋飞舞,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叫声,仿佛在为这新生命的诞生而欢呼。

苍穹之上,星图剧变。原本静谧流淌的星河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搅动,银辉如瀑倾泻,却又在触及凡尘前被一层氤氲的粉金色霞光悄然托住。

这霞光源自下方庭院深处,柔和却蕴含着沛然莫御的生命伟力,将夜幕染成了梦幻的绮罗。

仙音渺渺,非丝非竹,似凤鸣九霄,又似清泉漱石,自虚空裂隙中流淌而出,与那霞光共鸣,涤荡着尘世的喧嚣。

神兽虚影在云端若隐若现,麒麟踏祥云,青鸾舞霓裳,它们并未降临。

只是投下充满善意与守护意味的注视,共同见证着这方小小院落中,一个注定不凡生命的初啼。

卧房内,光华最盛。柔和的粉光,如同最上等的暖玉,自一枚静静躺在锦缎中的巨大龙蛋内透射出来,映得满室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生命气息。

然而,这神圣的光辉之下,是令人窒息的紧张与疲惫。

拓跋玉,这位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分娩的母亲,却像被抽干了所有精魂。

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自己用生命换来的骨血,便在无边的力竭与剧痛交织的黑暗中,沉溺下去。

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汗珠仍在不断渗出,沾湿了凌乱的鬓发,紧蹙的眉宇间残留着分娩的余痛,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白战,这位素来以勇武刚毅着称的漠北将领,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之中。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温润的龙蛋,指腹感受着蛋壳下那蓬勃有力的生命脉动,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星辰。

蛋壳上,那柔和的粉色光芒正悄然发生着惊人的蜕变。

一道道繁复而华美的金色纹路如有生命般游走、凝结,层层叠叠,紧密排列,最终形成了一片片细密璀璨、蕴含着古老龙威的鳞甲状图案。

金芒流转,与粉霞交织,每一次闪烁都像是在无声地宣告着蛋中小生命的尊贵血脉与无尽可能。

白战的目光痴痴地锁在龙蛋上,嘴角咧开一个近乎傻气的笑容,巨大的幸福感几乎将他淹没。

“主上!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没声息了!” 侍女浮春带着哭腔的惊呼,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白战被喜悦蒙蔽的感知。

他猛地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妻子拓跋玉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心脏霎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随即又狂乱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带来窒息般的痛楚。

狂喜如潮水般退去,留下冰冷刺骨的恐惧深渊。

“乖乖!” 白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低吼,几乎是本能地将手中那象征着西海无上希望与未来的龙蛋塞给身旁的浮春。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浮春!照看好小小姐!”那“看好”二字,重逾千斤。

白战猛然扑到床榻边,颤抖的双手带着十二万分的轻柔,将浑身被汗水浸透、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妻子连人带被裹起,紧紧地抱在自己的双膝之上。

那轻盈得可怕的重量,让他肝胆俱裂。他小心翼翼地拂开妻子额前湿透的发丝,露出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曾经顾盼神飞的眼眸此刻紧紧闭合着,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带着无尽的惶恐与怜惜,轻拍着爱妻冰冷的脸颊,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

“乖乖…玉儿…快醒醒…看看我…看看我们的孩儿…你怎么了?别…别吓为夫好不好?求你了…睁开眼看看我…”

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从他赤红的眼眶中滚落。

重重地砸在拓跋玉冰冷的额角、脸颊,留下湿痕,却唤不回一丝回应。

她就那样安静地“睡”着,仿佛灵魂已抽离了这具饱受磨难的躯壳。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白战吞没。

“师伯——!师伯!!快来啊!玉儿她…玉儿她好像不对劲!快救救她!”

白战惊慌的抬起头,对着洞开的房门,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祈求,穿透了弥漫着血腥与灵气的空气,直冲庭院。

庭院中央,巨大的太皇钟矗立如亘古神山,古朴的青铜钟体上刻满了玄奥的符文,此刻正流淌着淡淡的清辉,将下方一片区域牢牢笼罩。

钟内,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与撞击声,沉闷如雷,每一次撞击都让钟体微不可察地震颤,逸散出丝丝缕缕阴冷污秽的黑气,旋即又被钟体清辉净化。

蓝鹤唳,这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长辈,正与玄露子、风鸣子、云崖子三位同门师弟围在钟旁。

玄露子手持拂尘,眉头紧锁,指尖不断掐算,试图推演妖物的核心弱点;风鸣子双掌虚按,维持着一道加固封印的青色风旋。

云崖子则闭目凝神,强大的神念如同无形的网,渗透进钟内空间,仔细探查着噬魂妖的状态。

四人面色凝重,低声商议着如何将这难缠的邪祟彻底炼化消灭,永绝后患。

白战那一声凄厉的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凝重的空气中。

四人皆是修为高深之辈,反应快如闪电。蓝鹤唳脸色一变,低喝一声:“不好!”

身影已在原地消失,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玄露子、风鸣子、云崖子紧随其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四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弥漫着血腥气和龙蛋清香的卧房之内。

眼前的景象让四位见惯风浪的长辈也心头一紧。白战抱着毫无生气的拓跋玉,犹如失去伴侣的孤狼,浑身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蓝鹤唳一步抢上前,他深知此刻时间就是生命。

他并未直接触碰拓跋玉,而是伸出右手,掌心向下,隔着一尺距离,缓缓从拓跋玉的头顶百会穴拂过,直至足底涌泉。

一股精纯温和、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淡青色灵力,如最轻柔的薄纱,瞬间覆盖了拓跋玉全身,细致入微地探查着她体内的每一丝变化。

灵力流淌,蓝鹤唳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他收回手,长长吁了一口气,看向几乎崩溃的白战,声音沉稳中带着安抚:“没事,没事!龙隐小子,莫要惊慌!你媳妇儿只是耗尽了心力,元气大伤,力竭昏迷了过去。神魂无碍,性命无忧。好生将养些时日,辅以灵药,定能恢复如初。”

他试图用肯定的语气驱散白战心头的阴霾,但似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巨大的恐惧早已吞噬了白战的理智。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蓝鹤唳,泪水混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不信任的颤抖:“真的…真的吗?师伯,您…您莫不是在框我?她…她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就像…”

那个可怕的字眼,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

蓝鹤唳被这直白的质疑噎了一下,他一生精研医道,在宗门内德高望重,何曾被小辈如此当面质疑过医术?

一股哭笑不得的愠怒涌上心头。他气极反笑,指着白战骂道:“臭小子!你…你竟敢怀疑老夫的医术?老夫行医济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蛋壳里打转呢!你若是不信,喏——”

他猛地一甩袍袖,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抬头望向屋顶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促狭,“屋顶上那个惫懒货,还不快滚下来!你师弟嫌老夫老眼昏花,信不过,你来给你弟妹瞧瞧!给这混小子吃颗定心丸!”

他话音未落,一道金光如同闪电般从雕花木窗的缝隙中倏然射入,快得让人只觉眼前一花。金光落定,化作一个身影,正是那躺在屋顶瓦片上偷闲的孙悟空。

依旧是那副不拘小节的模样,一身半旧的僧袍,有些凌乱的毛发被遮在僧帽下。

他似乎刚打了个盹,金灿灿的眼眸半睁半闭,还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慢悠悠地踱步穿过外间,走进这弥漫着紧张气氛的卧房。

他的出现,带着一种与周遭凝重格格不入的闲散,却又奇异地让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身上,仿佛他才是这方天地的中心。

孙悟空对蓝鹤唳的抱怨和众人的注视浑不在意,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挠了挠腮帮。

他走到白战跟前,看着师弟怀中气息奄奄的拓跋玉,那玩世不恭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却如蓝鹤唳一般,伸出毛茸茸的、带着金色毫毛、蕴含着莫测威能的右手,同样隔着尺许距离,掌心向下,缓缓拂过拓跋玉的周身。

他的动作看似随意,甚至比蓝鹤唳更显漫不经心。

但随着他手掌的移动,一层肉眼难辨、却令在场所有修为高深者都感到心悸的淡淡金辉悄然覆盖了拓跋玉。

那金辉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洞察力,仿佛能穿透皮肉骨血,直抵生命本源,甚至能窥见灵魂深处最细微的涟漪。

风鸣子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空间有极其细微的法则波动,玄露子掐算的手指微微一顿,云崖子更是直接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孙悟空的动作不快,从头顶到脚踝,每一个细微之处都未曾放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蓝鹤唳诊断后的放松,也无白战的焦急。

只有那双金睛火眼,在扫过拓跋玉小腹丹田位置,以及那枚被浮春紧紧抱在怀中、金鳞纹路越来越亮的粉色龙蛋时,瞳孔深处似乎有极其复杂的星图在飞速流转、推演,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沉重的鼓点,敲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尖上。

蓝鹤唳看着孙悟空那副毫无反馈的模样,刚才那点被质疑的愠怒早已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取代,他捻着胡须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玄露子停下了掐算,目光凝重地锁在孙悟空身上。风鸣子收回了维持风旋的手,屏住了呼吸。

云崖子更是将全部神念都投注过来,试图从那平静的猴脸上捕捉一丝信息。

浮春抱着温热的龙蛋,感觉那蛋壳下的脉动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凝重的气氛,跳动得有些急促,她紧张得几乎要窒息。

白战更是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师兄这一“看”之上了。他看着孙悟空那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脸。

看着他缓缓收回的手,看着他金眸中那片深沉的幽暗,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全身,让他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被砂纸打磨,好不容易才从齿缝间挤出两个带着无尽惶恐与哀求的字,声音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逾千钧,沉甸甸地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师兄…?”

空气中弥漫的死寂,浓稠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孙悟空那微微开阖、似乎即将吐出决定命运的判词的嘴唇之上。

龙蛋的金鳞在粉光中熠熠生辉,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星辰,映照着母亲苍白的脸庞和父亲绝望的泪痕。

孙悟空的眼神,依旧深不可测,那短暂的沉默,在众人心中被无限放大,化作了等待惊雷炸响前最漫长、最煎熬的寂静深渊。

拓跋玉的命运,白战的希望,甚至这枚非凡龙蛋的未来,都悬停在这位齐天大圣即将出口的寥寥数语之间。

太皇钟的方向,似乎传来一声更加沉闷、更加不甘的撞击,预示着风暴并未远离。

噬魂妖——原身本相九头相柳,这个集天地怨戾而生的邪物,即便被这上古神器禁锢,其凶威依旧令人头皮发麻。

它曾是盘踞九幽的霸主,九颗狰狞头颅喷吐着腐蚀万物的毒瘴与湮灭神魂的寒息。

身躯蜿蜒千里,鳞甲比玄铁更坚,搅动四海,淹没八荒。它的凶名,是无数神只与生灵的噩梦。

那场终结它肉身的不朽之战,其惨烈程度足以让星辰为之黯淡。

并非某位单一神只的功绩,而是集合了当时天地间至强的数位存在。

或许有执掌天规的帝君挥动蕴含天道法则的巨剑,斩断它搅动风云的巨尾。

有驾驭南明离火的真神,焚尽它吞吐的毒瘴与坚韧的鳞甲;有精通空间禁锢的大能,锁死它撕裂虚空的退路……

最终,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一道汇聚了天地正气的璀璨神光,恰似开天辟地的巨斧,贯穿了它九颗头颅汇聚的核心命魂所在!

山峦般的躯壳在震耳欲聋的哀嚎与不甘的诅咒中崩解,血肉化为焦土,骨骼碎裂成齑粉,融入那被染成暗红色的破碎山河。

然而,九头相柳的生命力与怨念实在太过庞大。肉身虽灭,其凝聚了万载凶煞之气的魂魄却顽强地抗拒着彻底消散的命运。

它破碎的核心真灵裹挟着滔天的怨毒与毁灭欲望,如同最污秽的顽石,抗拒着彻底的净化。

化作一团蠕动的、不定形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黑暗能量,企图遁入幽冥,以待他日卷土重来。

它岂能如愿?早有预见的蓬莱岛掌门,洞悉此獠魂魄不灭的滔天祸患。

蓝鹤唳,这位通晓寰宇法则、执掌洪荒之力的无上存在,目光穿透时空,落在了混沌中孕育的一件至宝——太皇钟之上。

此钟乃先天而生,钟体青铜铸就,古朴斑驳,其上天然铭刻着日月星辰、山川河岳、鸟兽虫鱼的原始道纹,蕴含镇压诸天、定鼎乾坤的无上伟力。

就在相柳残魂即将遁入冥河之眼的刹那,天地间响起一声贯穿过去未来的?“镇”?!不是人声,而是大道之音的具现。

嗡——!

太皇钟无风自鸣!其声初如混沌初开的第一缕清音,瞬间又化作席卷诸天的浩瀚洪流。

钟口对准那团翻滚的黑暗残魂,爆发出吞纳万古的吸摄之力。

这力量并非针对物质,而是直指魂魄本源,锁定了相柳核心那点不灭的凶戾真灵。

“吼——!!!”

相柳的残魂发出无声却撼动虚空的尖啸,它感受到一种源自位格上的绝对压制。

那吸力如同无数条由法则凝聚的锁链,无视它的挣扎与诅咒,将它从遁逃的边缘强行拖拽而回。

它感觉自己被投入了一个旋转的、不断向内坍缩的宇宙深渊,无边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压缩、凝练着它庞大的魂体,仿佛要将它碾成最微小的尘埃。

视野被无尽的青铜色壁障充斥,其上流转的日月星辰道纹散发出令它灵魂灼痛的净化之光。

最终,伴随着一声仿佛时空闭合的沉重闷响,“咔哒!?” 在灵魂层面震荡,它被彻底禁锢。

并非塞入某个“匣子”,而是再次被?封印、压缩、禁锢进了那口仿佛自成一方天地的太皇钟内部核心?。

钟壁上的道纹骤然亮起,金色的符文锁链如同活过来的龙蛇,在钟内的虚无空间交织成网,将其残魂牢牢锁住,以大道之音与净化神光进行消磨。

太皇钟本体则缓缓缩小,化作一尊尺许高的古朴小钟,悬浮于虚空,钟体微光流转,内蕴无尽凶险与镇压之力。

时间,对于被禁锢在太皇钟内的残魂而言,是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千年?万年?纪元更迭?

钟内并非黑暗,而是充斥着无处不在、无时无刻不在灼烧魂体的金色光芒与大道伦音。

相柳的残魂被符文锁链贯穿、束缚,如同被架在永恒的火炉上炙烤。

每一次钟体微不可察的震动,都会引发内部道纹的共鸣,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

这痛苦远胜上古战场上的创伤,因为它直指本源,且永无止境。

然而,那源自上古凶兽的滔天怨念与不甘,却在这无休止的炼狱中,如同被反复捶打的精铁,淬炼得愈发纯粹、愈发疯狂。

透过钟壁道纹的间隙,它清晰地感知到外界沧海桑田的变化,感知到强大的气息兴起又衰落,感知到新的生命在繁衍。

每一次感知,都像毒针刺入它残存的意识。它曾俯瞰万灵,视众生为蝼蚁血食。

如今,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连最低等的游魂都不如。

它曾视万灵为蝼蚁,以毁灭为乐!如今,却被囚禁在这口该死的钟里,成为被消磨、被净化的对象!

这份落差带来的屈辱与憎恨,如同最剧烈的毒药,腐蚀着它仅存的意识。

“打破它!占据它!重生!” 这个执念成为了它在太皇钟炼狱中唯一的灯塔。

它凝聚起所有残存的力量,似最阴险的蚀骨之蛆,利用那几乎不存在的封印缝隙,向外探出微弱到极致的、充满蛊惑与污染气息的神念触角。

它在寻找宿主。一个足够强大、足够特殊、能够作为桥梁或钥匙、帮助它撬动甚至掌控这口太皇钟的容器。

它诱惑过强大的妖王,试图引动其贪念触碰古钟,却被钟体自然散发的威压惊退。

它引诱过痴迷古器的修士,却因其心志不坚、在靠近时便被钟内散逸的凶戾之气反噬而亡。

它甚至感应到过几缕稀薄的神裔血脉,却因血脉稀薄无法引动钟体共鸣……万载挣扎,万载失败。

每一次尝试失败,太皇钟内部的炼化之力便会骤然增强,仿佛是对它妄动的惩罚,让它的残魂更加虚弱。

但重生的渴望,支撑着它在这永恒的炼狱中,犹如最顽强的病毒般存活下来。

命运的齿轮,以一种相柳自己也未曾预料的方式转动了。

或许是作为一件年代久远的“古董”,又或许是其隐含的微弱灵气引起了白战(敖烈)的注意。

敖烈,这位曾因触犯天条被罚、经历劫难后皈依佛门又因缘际会暂时归家的西海龙子,目光落在了这方触手温润、却散发着莫名寒意的古钟上。

出于好奇,或许也有一丝对古物的感应,白战(敖烈)伸出手,想要拿起仔细端详。

就在他的指尖触及那冰凉钟体表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钟的边缘一处因年代久远而微微翘起、锋利如刃的细小缺口,毫无征兆地刮破了他食指的皮肤!

一滴!仅仅是一滴!

殷红中流淌着淡淡金辉、蕴含着精纯祖龙血脉的西海真龙之血,如同熔化的赤金,滴落在那座古老的封印巨钟之上。

“嗤——!”

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滴龙血与巨钟封印接触的瞬间,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强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本源的霸道力量,如同找到了锁孔的最后一把钥匙,瞬间扰乱了巨钟内部维持了万载的微妙平衡!

那些曾经坚不可摧、灼烧相柳的金色符文锁链,在这蕴含着天地间至刚至阳、且与封印存在某种古老渊源的龙血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一道道细微的裂痕,以龙血滴落点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在无形的封印壁垒上疯狂蔓延。

巨钟之内,被禁锢的九头相柳残魂,在封印松动的刹那,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沛然莫御的龙族气息。

它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令它残魂沸腾的狂喜如同灭世海啸般席卷而来。

龙!而且是血脉如此精纯、力量如此磅礴的真龙后裔!

更重要的是,这滴血,激活了它与这口该死的钟之间因万载禁锢而产生的某种扭曲联系。

它瞬间明悟:这具龙躯,不仅是完美的宿主,更是它?掌控这太皇钟、反客为主?的关键钥匙,万载屈辱与谋划,机会就在眼前!

“破封!夺舍!吾要成为钟的主宰!” 残魂发出了撕裂灵魂的无声咆哮。

它不再有丝毫保留,燃烧起万载囚禁中积累的最后本源魂力,化作一道凝聚了它所有怨恨、贪婪与毁灭意志的漆黑魂钉!

趁着封印壁垒那万载难逢的、因龙血冲击而产生的瞬间缝隙,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刺向近在咫尺的目标——白战(敖烈)眉心的祖窍识海!

“呃啊——!”

敖烈只觉指尖一痛,随即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刺骨又灼热如岩浆的剧痛瞬间攫住了他。

仿佛整个头颅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又似有亿万只充满恶意的虫豸疯狂钻入他的意识。

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雄浑的龙元本能地金光大放,护体罡气勃发。

然而,相柳的算计与时机把握堪称绝妙。这凝聚了万载怨毒与孤注一掷力量的魂钉,其本质更接近一种“诅咒”与“污染”的结合体,带着一丝与太皇钟同源,却又相逆的诡异特性。

它竟如虚影般,在敖烈龙元勃发抵抗的瞬间,巧妙地利用了那滴龙血与太皇钟裂痕之间尚未完全消散的“通道”。

以及护体龙元与太皇钟气息碰撞产生的细微涟漪,如同毒蛇寻隙,强行钻入了敖烈识海的缝隙!

敖烈的身体猛地剧烈一震!眼中的湛蓝龙瞳瞬间被浓得化不开的、混杂着狂喜、怨毒与无尽野心的墨色深渊所吞噬。

一股不属于他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凶戾煞气,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将周围的空间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阴影。

他的嘴角,缓缓扯出一个扭曲而狰狞、属于九头相柳的、充满占有欲的笑容。

“终于…这龙躯…这神钟…都将归于吾手!” 相柳的意识在敖烈的识海中疯狂咆哮,万载囚徒一朝脱困,野心膨胀到了极致。

附身成功的狂喜与掌控太皇钟的野望并未持续超过一息。

九头相柳深知,夺舍一位龙族太子,尤其还牵扯到太皇钟,引发的天地气机波动足以惊动那些它最忌惮的存在。

它必须立刻压制敖烈意识,初步掌控龙躯,然后尝试沟通甚至炼化这尊近在咫尺的太皇钟本体!

然而,它还是低估了那根植于血脉与因果中的克星感应——就在它魂钉刺入敖烈识海、凶煞之气爆发的刹那——

一股让它灵魂本源都为之冻结的、熟悉而恐怖的气机,如同撕裂星海的霹雳,瞬间跨越无尽空间,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这座人间行宫!

“呔!孽畜!敢动俺老孙的师弟?!找死!!”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直接在敖烈(相柳)的识海核心炸响。

伴随着这怒喝而来的,是一股粉碎星辰、涤荡寰宇的霸道意志!

纯粹、刚猛、充满了战天斗地的无上威压,正是那斗战胜佛——孙悟空!

金光耀世!一根缠绕着混沌气息的金箍棒虚影,无视一切阻碍。

带着打碎虚空、破灭万法的绝对力量,并非砸向肉身。

而是蛮横绝伦地直接轰入了敖烈(相柳)的识海深处,目标直指那刚刚扎根的相柳魔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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