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幼儿园门口和朵朵挥手告别时，她还怯怯地问：“妈妈，晚上能早点接我吗？”我蹲下来抱了抱她，说：“妈妈尽量。”可我心里清楚，今天项目要最终提交，肯定又要加班。
进公司时，前台小姑娘笑着跟我打招呼：“林姐早啊，今天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没休息好？”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尴尬地笑了笑：“是啊，昨晚加了个班。”其实我没说，我根本没在床上睡，在沙发上蜷了半宿，浑身都僵着。
刚坐到工位上，领导就发来消息，让我九点去会议室开项目终审会。我赶紧打开电脑，把项目方案最后检查一遍。眼睛盯着屏幕，脑子里却总冒出早上婆婆的话，还有周明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着，闷得发慌。
“林薇，方案打印好了吗？”同事小张拿着U盘走过来，看到我脸色发白，愣了一下，“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要不要去休息室躺会儿？”
“没事，可能有点没睡醒。”我揉了揉太阳穴，“我马上打印，你等我两分钟。”
打印机“嗡嗡”地转着，我靠在桌边闭了闭眼。昨晚没睡好，加上早上没吃饭，现在头有点晕，胃也隐隐作痛。我从抽屉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嘴里，冰凉的味道稍微提神了点。
进会议室时，领导和其他部门的负责人都已经到了。我把方案分发给大家，深吸一口气坐下。领导清了清嗓子：“今天我们最后过一遍林薇负责的这个项目，大家有问题随时提。”
我开始汇报方案细节，讲着讲着，眼皮越来越沉。昨晚改方案到凌晨，后来又在沙发上没睡踏实，现在脑子像一团浆糊，好多数据都记不清了。讲到一半，我突然卡壳了，站在那里，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怎么了？”领导皱起眉，“数据记不清了？”
“对不起张总，我……”我赶紧翻手里的方案，可越急越找不到那页内容。手心里全是汗，后背也湿了一片。会议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来是没休息好。”张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失望，“这个项目多重要你知道，怎么能这么不精神？是不是家里有事？要是状态不好，早说啊，我们可以换个人汇报。”
这句话像巴掌一样打在我脸上。我知道领导不是故意的，可这话听着格外刺耳。我努力挤出笑容：“对不起张总，是我没准备好，我现在看一下资料，马上继续。”
接下来的汇报，我全程都在紧张。声音发飘，手也在抖，好几次说错数据，被同事指出来。好不容易熬到汇报结束，领导没说通过，也没说不通过，只让我下午之前把方案里的错误改好，再给他单独看。
走出会议室时，我的腿都是软的。小张跟在我后面，小声说：“林姐，你真没事吧？刚才看你状态特别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摇摇头，走到楼梯间接了杯水。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稍微压下了心里的慌乱。“没事，就是没睡好。谢谢你啊小张。”
“跟我客气啥。”小张递给我一块巧克力，“吃点甜的能提神，赶紧改方案吧，下午还有时间。”
回到工位，我刚打开电脑，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婆婆”两个字，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个时间她打电话，准没好事。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妈，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婆婆的声音像炸雷一样从听筒里传出来，震得我耳朵疼，“你是不是又藏私房钱了？周明说你这个月工资还没交给他！”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个月工资昨天刚发，还没来得及转回家。“妈，我昨天加班到半夜，回来就睡了，还没来得及转。今天忙完项目，我晚上就转给周明。”
“忙忙忙，你就知道忙！”婆婆的声音更尖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想把钱偷偷存起来？林薇我告诉你，你嫁到我们周家，你的钱就是我们周家的钱！想藏私房钱，没门！”
“我没有藏私房钱！”我压低声音，怕同事听到，“我的工资一直都是用来贴补家用的，朵朵的学费、家里的水电费，哪样不是我在交？我存什么私房钱？”
“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婆婆根本不听我解释，“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挣钱了，翅膀硬了，不想受我们管了！我告诉你，只要你还是周家的媳妇，你的钱就必须交上来！今天你就把工资卡给我交过来，我替你们保管！”
“妈，工资卡是我的，我自己能保管好。”我的耐心快要耗尽了，“家里要用钱，我随时都会拿出来，不用您保管。”
“你自己保管？你自己保管还不是想乱花？”婆婆在电话那头冷笑，“上次你买那个什么化妆品，花了好几百！还有你那个包，一看就不便宜！女人家打扮那么好看给谁看？还不是想在外面勾三搭四！”
“妈！您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我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我自己挣的钱，我买点东西怎么了？我天天上班要见客户，穿得体面一点怎么了？难道要我穿着旧衣服去跟客户谈生意吗？”
“谈生意？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婆婆突然哭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娶个媳妇不着家，还想藏私房钱，现在还敢跟我顶嘴！周明啊，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她在电话里哭天抢地，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旁边的同事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偷偷往我这边看。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把手机摔了。
“妈，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我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恳求，“我下午忙完就把工资转过去，您别在电话里哭了，影响不好。”
“影响不好？你知道影响不好？”婆婆哭声更大了，“你让我儿子受委屈，让我孙女见不到妈，你怎么不说影响不好？我看你就是不孝顺！娶了媳妇忘了娘，现在连婆婆都敢欺负了！我要去找你们领导评评理，看看他们公司是怎么教员工欺负老人的！”
“妈！您别闹了！”我急得快哭了，“我求您了，我下午一定转钱，您别去找我领导，好不好？我这份工作很重要，丢了工作我们家怎么办？”
“怎么办？那是你的事！”婆婆根本不领情，“谁让你不听话！我现在就去你公司，我倒要看看你那个什么破工作，到底比家里重要多少！”
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听筒里还残留着她尖锐的哭声和刻薄的话，像无数根针，扎得我心口疼。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同事们都假装在忙自己的事，可我知道，他们肯定都听见了。
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能哭，不能在办公室哭。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哭了就输了，哭了就正中婆婆下怀。
可心里的委屈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怎么也压不住。我只是想好好工作，好好挣钱，好好过日子，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婆婆总是跟我作对？为什么周明就不能站出来替我说句话？
胃里的疼越来越厉害，头也晕得更凶了。我趴在桌子上，把脸埋在胳膊里，肩膀忍不住发抖。
“林姐，你没事吧？”小张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是不是阿姨那边又为难你了？”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一开口，眼泪肯定会掉下来。
小张叹了口气，递给我一张纸巾：“别往心里去，阿姨可能就是年纪大了，想法不一样。你先缓缓，方案不急，我帮你盯着点时间。”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角，哑着嗓子说：“谢谢你，小张。”
“没事。”小张笑了笑，“对了，我这里有胃药，你要不要吃一片？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胃疼？”
我点点头。小张从抽屉里拿出药，又给我倒了杯温水。我接过药吃下去，心里暖了一点点。在公司，同事都比家人关心我。
过了好一会儿，胃里的疼才缓解了点。我坐直身子，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方案，深吸一口气。不能被打倒，项目还没交，工作不能丢。我要是丢了工作，婆婆只会更看不起我。
我咬着牙，开始修改方案里的错误。每改一个字，心里的委屈就多一分，但也更坚定一分。我要证明自己，不光是为了工作，更是为了我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同事喊我一起去食堂，我摇了摇头说不饿。其实是没胃口，一想到早上的争吵和婆婆的电话，就觉得恶心。我从抽屉里拿出早上没吃完的饼干，慢慢啃着。
饼干还是干巴巴的，噎得我喉咙疼。我端起水杯喝水，看着窗外。外面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照进来，暖洋洋的。可我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家人本该是最坚实的后盾，可现在，他们却成了我最大的软肋。每次在公司受了委屈，我都能咬牙扛过去。可家人的不理解和指责，却能轻易击垮我所有的坚强。
我拿出手机，想给周明发个消息，跟他说说婆婆打电话的事，想让他劝劝婆婆，别真的来公司闹。可编辑了半天，又把消息删了。我知道，就算我说了，他也只会说“妈就是那样的人，你别理她”“你让着点她”。
指望他，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我把手机塞回包里，继续改方案。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发出“哒哒哒”的声音。这声音，成了我唯一的慰藉。至少在工作里，我付出就有回报，努力就有成果。不像在家里，我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下午两点，方案终于改好了。我检查了三遍，确认没有错误，才发给领导。发完邮件，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领导很快回复了邮件，说方案通过了，让我准备一下，下周跟客户签约。看到“通过”两个字，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所有的辛苦和委屈，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我拿出手机，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周明，想让他也替我高兴高兴。可手指停在屏幕上，又犹豫了。他会高兴吗？还是会说“知道了”，然后又开始说我不顾家？
想了想，我还是把消息删了。算了，没必要。他不理解，说了也没用。
我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去接朵朵。刚站起来，手机又响了。还是婆婆。我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手都有点抖。
我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等着她的指责和哭闹。可这一次，电话那头却异常安静。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婆婆冷冰冰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明说晚上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我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她不骂我了？也不提工资卡的事了？
“我……我下班去接朵朵，然后就回家。”我小心翼翼地说。
“嗯。”婆婆哼了一声，“早点回来，别又磨蹭到半夜。还有，工资的事，晚上回来再说。”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有点懵。婆婆这是怎么了？突然变了态度？还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我总觉得，平静的背后，肯定藏着更大的麻烦。
我叹了口气，拿起包走出办公室。不管怎么样，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家还得回，日子还得过。只是这条路，好像越来越难走了。
走出公司大楼，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我裹紧了外套，往幼儿园的方向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零零的，像我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