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封昭仪的旨意下达后,绛雪轩的门槛几乎被道贺的人群踏破。
沈清漪端坐主位,从容应对各方来客,脸上始终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送走最后一拨贺客,崔嬷嬷上前低声道:“娘娘既已位列九嫔,须得学习更高品级的宫规礼仪了。老奴请了宫中的教习嬷嬷,明日便开始教授。”
沈清漪颔首:“有劳嬷嬷费心安排。”
次日清晨,三位教习嬷嬷准时到来。为首的张嬷嬷年约五十,面容严肃,曾是教导过现任李贵妃的老宫人。
“老奴给昭仪娘娘请安。”三人行礼如仪,动作整齐划一,分毫不差。
“嬷嬷们请起。”沈清漪抬手示意,腕间翡翠镯子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张嬷嬷起身后直言不讳:“娘娘既已晋位昭仪,一言一行皆代表皇家体统。今日起,老奴等将教导娘娘九嫔应有的仪制规矩,望娘娘用心学习。”
第一课是行走坐卧的姿态。昭仪品级的步态要求更为严格,步幅、速度、裙摆摆动幅度都有明确规定。
“娘娘请看。”张嬷嬷亲自示范,“行走时肩不能晃,裙不能扬,步摇垂珠只能轻微晃动,声响不得超过三声。”
沈清漪依言练习,在厅中来回行走。起初几步略显生硬,但不过一炷香时间,已然掌握要领,行走间姿态优雅,步摇轻响恰好三声。
张嬷嬷眼中闪过讶异,语气缓和些许:“娘娘天资聪颖,远胜老奴当年教导过的许多贵人。”
接下来的课程包括更复杂的行礼规范、与各品级宫妃相见时的礼节、在不同场合的着装要求,乃至饮茶用膳时的细微仪态。
“与贵妃相见,行礼需躬身四十五度,视线落于对方鞋尖前三寸处。”
“受低位妃嫔行礼时,可微微颔首回礼,幅度不可过大过小。”
“宫中宴席,昭仪座次在四妃之后,九嫔之首,筷箸摆放需距桌沿三指宽...”
沈清漪学得极快,往往示范一遍就能完美复现。
半日下来,连最为严苛的张嬷嬷都忍不住赞叹:“老奴教导过不少主子,如娘娘这般一点即通的,实在少见。”
午间歇息时,沈清漪特意留三位嬷嬷用茶点。张嬷嬷推辞不过,这才侧身坐下。
“嬷嬷在宫中多年,见识广博。”沈清漪亲自为张嬷嬷斟茶,“我初入宫廷,诸多事宜还需嬷嬷指点。”
张嬷嬷连忙躬身接过茶盏:“娘娘折煞老奴了。”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既然娘娘垂询,老奴便多嘴几句。如今宫中未立皇后,位分最高的是李贵妃娘娘。”
沈清漪颔首:“这个我略有耳闻。”
“贵妃娘娘乃吏部尚书之女,入宫五年,圣眷颇浓。”张嬷嬷声音更轻,“与淑妃、德妃一同掌管宫务,但实际大权握在贵妃手中。”
“淑妃娘娘是已故镇国将军之女,性子直爽,与贵妃不甚和睦;德妃娘娘出身书香门第,为人低调,很少参与纷争。”另一位姓王的嬷嬷补充道。
沈清漪静静听着,将这些信息牢记心中。
下午的课程更为复杂,包括如何应对突发状况、如何在宫廷宴席中举止得体,乃至不同季节、不同场合的服饰搭配规矩。
“娘娘需记得,每月初一、十五须向太后请安;若遇宫中大事,则需按品级穿戴朝服,与贵妃一同前往。”
“皇上临幸后第三日,需至太后处谢恩,这是绝不能忘的规矩。”
练习奉茶礼仪时,沈清漪手捧茶盏,步履平稳,茶汤丝毫不洒。放下茶盏时,杯耳朝向正确,与桌沿距离恰到好处。
张嬷嬷终于露出今日第一个微笑:“娘娘天资过人,老奴已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沈清漪谦逊道:“是嬷嬷教导有方。”
送走教习嬷嬷,崔嬷嬷上前低声道:“张嬷嬷是宫中有名的严师,能得她称赞实属不易。娘娘今日表现,明日便会传遍六宫。”
沈清漪轻轻揉着微微发酸的手腕:“嬷嬷,与我说说各宫主子们的喜好忌讳吧。”
崔嬷嬷会意,屏退左右后细声禀报:“李贵妃最爱牡丹,最厌他人穿正红色;淑妃喜骑射,常在宫中习武;德好静,常闭门读书...” “还有几位得宠的嫔妃:安昭容擅琵琶,王修仪工书画,赵美人以歌舞见长...”
沈清漪凝神静听,偶尔发问。直到华灯初上,才将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理清大半。
“娘娘切记,”崔嬷嬷最后提醒,“在这深宫中,恩宠固然重要,但更需谨言慎行。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万劫不复。”
沈清漪望向窗外渐暗的天空,轻声道:“我明白。”
次日,沈清漪按规矩前往永寿宫向太后谢恩。太后和颜悦色,勉励几句后便让她退下。
刚出永寿宫门,便遇上了一行人。为首的宫装女子雍容华贵,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凌厉——正是李贵妃。
沈清漪依礼躬身:“臣妾参见贵妃娘娘。”
李贵妃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淡淡开口:“原来是新晋的宁昭仪。起来吧。”
“谢娘娘。”
“听说昨日张嬷嬷夸你学得快?”李贵妃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沈清漪垂眸:“是嬷嬷过誉了,臣妾愚钝,还需多多学习。”
李贵妃轻笑一声:“懂得谦逊是好事。望你牢记宫规,安分守己,莫要辜负皇上和太后的恩典。”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
望着李贵妃远去的仪仗,沈清漪缓缓直起身。崔嬷嬷低声道:“贵妃娘娘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沈清漪目光沉静:“我知道。”
回到绛雪轩,她屏退众人,独自站在窗前。深宫如海,暗流涌动。如今她已是浪尖上的一叶扁舟,稍有不慎便可能舟覆人亡。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便只能步步为营,在这重重宫规与人心算计中,走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