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东院,檀香袅袅。
沈老夫人端坐紫檀榻上,手中佛珠缓缓转动。听完孙女的叙述,她良久不语,只闭目凝神。
“祖母,”沈清漪跪坐在沈老夫人身前上,声音平静无波,“孙女性命可辱,沈家颜面不可辱。顾世子此举,已非怠慢,而是公然羞辱。”
老夫人睁开眼,目光锐利:“你待如何?”
“孙女宁愿终身不嫁,也不愿入这等门庭。”
佛珠停了一瞬,又继续转动:“糊涂。婚事岂是儿戏?两府联姻关乎朝堂格局,岂容你说退就退?”
“可是祖母……”
“再等等。”老夫人截断她的话,“顾景渊不过一个小辈,能做得了什么主。且看侯府如何交代,若他们知错能改,你便忍这一时。若不知悔改……”老夫人眼中寒光一闪,“沈家女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正说着,门外丫鬟来报:靖安侯府送来拜帖,顾世子即刻便到。
沈清漪与祖母对视一眼,俱是疑惑。昨日刚闹得那般难堪,今日便登门,实在反常。
前厅里,顾景渊早已等候。今日他锦衣华服,神色倨傲,身后跟着的四名护卫竟直接佩刀入府,全然不顾礼数。
沈尚书面色阴沉地坐在主位:“顾世子今日又来何事?”
顾景渊也不行礼,直接甩出一纸文书:“今日前来,是要重新定一定婚约的规矩。”
文书飘落在地,墨迹赫然写着“纳妾文书”四字。
“这是何意?”沈尚书拍案而起。
“意思很明白。”顾景渊冷笑,“如烟已有身孕,必须立即纳入府中。既然沈小姐善妒不容,只好婚前说清楚——入门后不得干涉如烟之事,更不得以正室身份欺压于她。”
沈清漪刚踏入厅门,便听见这番话。
她脚步一顿,随即稳步走入,看也不看地上的文书。
“顾世子昨日擅闯内院,今日又佩刀入府,是要威逼沈家就范么?”
顾景渊转身看她,眼神轻蔑:“威逼?沈小姐言重了。不过是教教你为人妻室的道理。听说你昨日还要退婚?真是笑话!要退也是我顾家退你沈家的婚!”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提高:“你以为我非你不娶?不过看在两府交情给你几分颜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厅中仆役纷纷低头,不敢出声。沈尚书气得浑身发抖,却被夫人按住。
沈清漪面色苍白,却挺直脊背:“既然如此,便请世子明言。”
“好!”顾景渊大笑,“那我就明说了——你这等善妒狭隘的女子,实在不配做靖安侯府世子妃!今日要么签了这纳妾文书,承诺过门后安分守己;要么...”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全场:“我就退了这门亲事!让你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通报声:“靖安侯到——”
众人皆惊。只见靖安侯大步走入,面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两位朝中官员打扮的人。
“逆子!”靖安侯一巴掌扇在顾景渊脸上,“谁准你在此胡言乱语!”
顾景渊捂着脸,难以置信:“父亲?您怎么...”
“我不来,由得你毁了顾家百年声誉吗?”靖安侯转身对沈尚书拱手,“教子无方,让亲家见笑了。”
那两位官员也忙打圆场:“少年人气盛,说几句糊涂话当不得真...”
顾景渊却突然挣脱父亲,指着沈清漪嘶声道:“我没有说糊涂话!这样的女子,我绝不会娶!今日要么她签下文书写明不妒不怨,要么我就退婚!”
满堂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清漪身上。
她缓缓抬头,直视顾景渊的眼睛。那一刻,她忽然笑了,笑容冰冷疏离,眼里满是嘲弄。
“不必劳烦世子退婚。”她声音清晰,字字如冰珠落玉盘,“这桩婚事,我沈清漪今日就退了。”
她转向目瞪口呆的靖安侯和两位官员,躬身一礼:“劳烦诸位大人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沈顾两家婚约作废,各不相干。”
说罢,她拿出从沈老夫人那里拿到的订婚信物,一只玉簪,掷地一摔。
玉簪断成两节,她看也不看顾景渊,转身向外走去。裙裾曳地,步步生风。
“站住!”顾景渊怒吼,“你有什么资格退婚?要退也是我退!”
沈清漪停步回身,目光如刀:“那就请世子好好记住,今日不是你退了我,而是我——”她一字一顿,“不、要、你、了。”
话音落下,满堂哗然。顾景渊呆立当场,面如死灰。
而沈清漪早已转身离去,再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