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轩的清晨总是格外宁静。沈清漪起身时,窗外鸟鸣清脆,几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室内,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影。
“小主醒了。”一个沉稳的女声响起,崔嬷嬷领着两名宫女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今日天气好,小主可要到院里坐坐?”
沈清漪微微一笑:“有劳嬷嬷费心。”
这几日来,她仔细观察着分配至绛雪轩的宫人。
崔嬷嬷原是太后宫中老人,因做事稳妥被派来照料新晋婕妤;两个大宫女分别名唤云袖、月纱,都是内务府拨来的;另有四个小宫女和两个太监,个个低眉顺眼,谨守本分。
洗漱完毕,沈清漪在院中老梅树下设座。崔嬷嬷奉上茶点后垂手侍立一旁,神态恭敬却带着几分疏离。
“嬷嬷在宫中多年了吧?”沈清漪轻抿一口茶,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小主,老奴入宫二十有三年了。”崔嬷嬷躬身回答。
“难怪行事如此稳妥。”沈清漪放下茶盏,“我年轻识浅,日后还要多倚仗嬷嬷提点。”
崔嬷嬷连称不敢,眼中却闪过一丝讶异。新晋妃嫔她见过不少,得宠后趾高气昂者有之,怯懦畏缩者亦有之,如沈清漪这般谦和却不失威仪的实在少见。
早膳后,沈清漪唤来所有宫人。八人整齐立于厅中,个个屏息凝神。
“既入绛雪轩,便是一家人了。”沈清漪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温和却清晰,“我虽位份不高,却也不会亏待尽心做事之人。月例赏银都会按时发放,若有急难之处,也可直言相告。”
她稍作停顿,语气微沉:“但有一点须得牢记——我眼中容不得背主忘义之人。若有二心,必不轻饶。”
众人齐齐跪地:“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小主。”
沈清漪令众人起身,转向年纪最小的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那小宫女怯生生抬头:“回小主,奴婢叫小蝉,今年十四了。”
“可是想家?”沈清漪见她眼圈微红,柔声问道。
小蝉咬着唇点头,又慌忙摇头:“奴婢不敢...”
“思乡之情,人皆有之。”沈清漪温声道,“日后若想家,可向崔嬷嬷告假半日,只要不误了差事便是。”
小蝉惊喜交加,连连叩头。其余宫人见状,神色也都缓和几分。
午后,沈清漪召来崔嬷嬷单独说话。
“嬷嬷请坐。”她指着对面的绣墩,“有些事想向嬷嬷请教。”
崔嬷嬷谨慎地侧身坐下:“小主请问,老奴知无不言。”
“我初入宫廷,诸多规矩不甚明了。”沈清漪语气诚恳,“如今宫中未立皇后,不知日常宫务由谁主持?”
崔嬷嬷略一沉吟,答道:“回小主,如今宫务主要由李贵妃主持,淑妃、德妃从旁协助,但大事还需太后娘娘裁断。”
“李贵妃...”沈清漪若有所思,“可是吏部尚书李大人之女?”
“正是。”崔嬷嬷压低声音,“贵妃娘娘入宫五年,圣眷正浓。小主日后若遇见,须得多加留意。”
沈清漪会意点头:“多谢嬷嬷提点。”她从袖中取出一支成色普通的玉簪,“这是我入宫时带来的,虽不值什么,却是一份心意,望嬷嬷莫要推辞。”
崔嬷嬷怔了怔。宫中赏赐常见,但新主子这般不着痕迹的示好却显高明。她躬身接过:“老奴谢小主赏赐。”
接下来的几日,沈清漪细心观察每个宫人的性情特长。
云袖心思缜密,便让她掌管衣物首饰;月沙擅长梳妆,负责日常装扮;小蝉虽年幼却手脚麻利,专门侍弄茶点;云芷人情练达,人又小,专门负责在外走动,探听消息;两个太监中,小德子机灵,小顺子稳重,各司其职。
这日傍晚,小蝉不慎打碎了茶盏,吓得跪地发抖。沈清漪却只淡淡一句“下次小心”,便让她起身。
待小蝉战战兢退出后,她对崔嬷嬷道:“孩子还小,难免毛手毛脚。嬷嬷平日多教导便是,不必过于苛责。”
崔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小主仁慈。”
真正让绛雪轩上下归心,是在三日后。小顺子母亲病重,急需银两医治,他四处借钱无果,躲在院角偷偷抹泪。
沈清漪得知后,当即命云袖取来二十两银子。
“这些先拿去应急,”她将银子塞到小顺子手中,“若还不够,再与我说。”
小顺子扑通跪地,磕头不止:“奴才谢小主大恩!今生做牛做马,定报小主恩情!”
沈清漪扶他起来:“谁都有难处之时,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此事很快在绛雪轩传开。宫人们发现,这位新主子不仅仁厚,更是明察秋毫,体恤下人。自此,众人侍奉越发尽心尽力。
崔嬷嬷的变化最为明显。她开始主动为沈清漪分析宫中形势,提醒哪些妃嫔需要留意,何时该去向太后请安,甚至悄悄告知各宫主子性情喜好。
“小主,”这日崔嬷嬷为沈清漪梳头时轻声道,“老奴在宫中多年,见过不少主子。如您这般恩威并施的,实属少见。”
沈清漪从镜中看向她:“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宫人们离乡背井已是不易,何苦再为难他们。”
崔嬷嬷手中梳子微微一顿,声音更低了几分:“小主心善是好事,但宫中人心险恶,您还须多加防备。尤其...”她迟疑片刻,“尤其要当心李贵妃那边。贵妃娘娘最忌惮得宠的新人。”
沈清漪颔首:“我记下了。多谢嬷嬷提醒。”
望着镜中渐显威仪的身影,沈清漪心中清明。在这深宫之中,可靠的耳目与心腹必不可少。收服人心非一日之功,需以真心换真心,但亦不可毫无防备。
窗外夕阳西沉,绛雪轩内灯火渐明。沈清漪知道,真正的宫廷生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