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的元宵佳节，北京城内张灯结彩，空气中弥漫着节日的喜庆与汤圆的甜香。
然而，崇祯皇帝的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城南那片被高墙环绕、戒备森严的禁区——南海子大营。
这里，承载着他强军梦想的第一步成果。
御马监直辖新军，首批完成基础训练的五千精锐，将在今日，接受他的检阅。
清晨，寒风依旧料峭。
南海子大营的校场上，却是一片肃杀火热的气氛。
五千名士兵，以营为单位，排成一个个整齐划一的方阵，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他们身着统一的深蓝色棉甲，头戴范阳笠，手持最新打造的长枪或鸟铳，鸦雀无声地挺立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
阳光照射在他们擦得锃亮的枪尖和铳管上，反射出森冷的寒光。
与几个月前那群带着散漫、迷茫神色的军汉不同，如今的他们，眼神锐利，身姿挺拔，眉宇间带着一股被严格纪律和艰苦训练磨砺出的精悍之气。
曹文诏、周遇吉、黄得功、曹变蛟等高级将领，全身甲胄，按剑肃立在点将台下，神情激动而又紧张。
皇帝要亲自来检阅，这是对他们数月心血最大的肯定，也是最大的考验。
辰时三刻。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队精锐的骑兵护卫着皇帝的仪仗，驰入大营。
崇祯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玄色戎装，外罩一件猩红色的斗篷，在曹化淳、王承恩以及一队影卫的簇拥下，径直来到了点将台。
“陛下驾到——！”
随着司礼太监一声高唱，校场上所有官兵，如同一个人般，“唰”地一声，单膝跪地，甲胄碰撞之声犹如金铁交鸣。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整齐划一，直冲云霄，震得校场周围的枯树枝上的积雪都簌簌落下。
崇祯稳步登上点将台，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如同磐石般沉默而坚定的方阵。
一股磅礴的力量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他的军队！
他亲手投入巨资，按照全新操典打造出来的军队！
“众将士，平身！”
崇祯的声音透过寒冷的空气，清晰地传遍校场。
“谢陛下！”
五千人齐刷刷起身，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没有冗长的训话。
崇祯直接看向曹文诏：“开始吧。”
“臣，遵旨！”
曹文诏抱拳领命，转身面向校场，猛地抽出腰间佩刀，斜指苍穹，声如雷霆：
“演武开始！”
“第一项！队列行进！”
令旗挥舞，鼓点骤起。
随着富有节奏的鼓声，五个步兵方阵开始移动。
他们迈着完全一致的步伐，如同移动的城墙，向前推进。
“向右——看！”
军官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齐刷刷侧头，目光投向点将台上的皇帝，行持枪礼。
动作整齐得令人窒息。
横看，竖看，斜看，皆成直线。
只有长期严酷的队列训练，才能达到如此效果。这锻炼的不仅是纪律，更是绝对的协同能力。
“第二项！长枪突刺！”
方阵停住，随着口令，长枪如林般猛然前突！
“杀！”
怒吼声震天动地，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枪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每一次突刺都凝聚着全身的力量。
“第三项！火铳齐射！”
一营手持新式鸟铳（虽然还是火绳枪，但工艺和质量已远超工部制品）的士兵迅速上前，列成三排。
“装填！”
“瞄准！”
“放！”
砰！砰！砰！
硝烟弥漫，铳声虽不算完全齐整，但比旧式官军的稀拉枪声已强出太多。
远处的木靶被打得碎屑纷飞。
崇祯微微颔首。
虽然距离他理想中的燧发枪齐射还有差距，但能在短时间内达到这个水平，已属不易。
“第四项！骑兵冲击！”
侧翼，曹变蛟率领的五百骑兵动了。
他们如同红色的铁流（骑兵着赤甲），马蹄敲打着冻土，发出沉闷的雷鸣。
从缓速到冲刺，阵型始终保持严密。
在接近模拟敌阵的草人区时，前排骑兵猛地投出短矛，后排则挥舞马刀，如同旋风般掠过，将剩余的“敌人”砍得七零八落。
冲击力、速度、配合，都可圈可点。
“第五项！小队战术协同！”
最后，由各兵种混合编成的数个百人队，演示了基础的攻防转换、迂回包抄、步骑协同等战术动作。
虽然略显稚嫩，但已经有了现代战术的雏形。
演武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
整个过程，除了口令声、脚步声、兵刃破风声和火铳射击声，再无任何杂音。
这支军队，已经初步褪去了旧式明军的散漫，拥有了近代军队的纪律和风貌。
演武结束。
五千将士再次肃立，等待着皇帝的最终评判。
点将台上，崇祯沉默了片刻。
他的目光再次缓缓扫过每一张因为激动和用力而泛红的脸庞。
“你们，没有让朕失望。”
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几个月前，你们中的许多人，还是浑浑噩噩的军汉，或是初拿刀枪的新丁。”
“今天，朕看到了一支脱胎换骨的军队！”
“看到了纪律！看到了血性！看到了朕想要的，那股子精气神！”
皇帝的肯定，让所有将士胸膛挺得更高，眼神更加炽热。
“但是！”
崇祯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这，仅仅是开始！”
“你们，只是第一批完成基础训练的五千人！”
“校场之外，还有两万弟兄在看着你们！在等着超越你们！”
“关外，有凶残的建奴在磨刀霍霍！”
“国内，有不臣的宵小在蠢蠢欲动！”
“你们脚下的路，还很长！你们肩上的担子，还很重！”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传遍四野：
“记住你们今天的表现！”
“记住你们身上的军装和手中的武器，是谁给予的！”
“给朕继续往死里练！”
“朕要的，不是五千精锐，而是五万！十万！百万虎贲之师！”
“朕要你们，成为未来横扫天下，重振大明国威的，无敌铁军！”
“能不能做到？！”
“能！！！”
“万岁！万岁！万岁！”
狂热的呼喊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南海子大营，直冲九霄云外。
崇祯看着这片被激情点燃的校场，看着这群效忠于他的勇士，心中豪情万丈。
有了这支不断成长的武力作为后盾，他推行内政外交，才有了最坚实的底气。
离开南海子时，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血色。
崇祯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巨大的兵营，对身边的曹化淳淡淡说道：
“告诉曹文诏，朕很满意。”
“但，不能松懈。”
“另外两万新兵的训练，要加快。”
“燧发枪的样品，朕希望在春天结束时，能在他们手中看到。”
“老奴明白。”曹化淳躬身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