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仿佛天兵天将,无数只小船,向湖中心疾驰着,向他们风驰电掣般围拢,如同乌云压顶,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不好,我们上当了,他们早就布下千军万马,咱们中埋伏了!” 赤狄国的卧底脸色大变,惊慌地喊道。
玉支贵妃心中大惊,但还是强装镇定:“慌什么,我们誓与敌人同归于尽!”
共享富贵,谁都挤破头,上赶着往前凑。
同归于尽,不就是拿肩膀上的脑袋做赌注,去扑一场没有胜算的赌局吗?
妈呀,这不是找死啊?眼见着的,白狄将士是赤狄将士的无数倍,不用想,都是死路一条。
刚才还信誓旦旦赤狄士兵,立刻怂了一大片。
心乱了,人心就散了,阵脚跟着就混乱。
白狄国士兵的前后夹击下,赤狄们只有招架之力,没了还手能力难。
“杀啊!一个都别放过!” 狐姬大喊着,手中长枪舞得密不透风。
玉支贵妃见局势对自己一方,越来越不利,心中又气又急。
突然,她命令士兵用沾了油的箭头,点上火,向白狄船只射去。
只见赤狄的船只“嘭”地一声,火光冲天,玉支亲自指挥着,猛烈向白狄狐哥君王所在的船只横冲直撞。
狐突大叫:“保护君王!”
立时,有几只小船阻断在着火的船与狐格君王的船只中间。
狐姬瞄准玉支,玉支发疯一样,指挥着船只,不顾一切向前猛冲。
狐姬在乱军之中,目光死死锁定了状若疯魔、指挥若定的玉支贵妃。她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个红色的身影。但玉支贵妃身形晃动,一时难以锁定。
就在玉支贵妃因己方一艘战船被撞沉而分神怒骂的刹那!
一直冷静观察战局的狐突,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嗖——噗!”
一支势大力沉的狼牙箭,精准无比地贯穿了玉支贵妃的太阳穴!
玉支贵妃身体猛地一僵,头向右无力地一歪,眼中疯狂的光芒瞬间凝固、涣散。
她像一朵被狂风摧折的艳丽毒花,直挺挺地倒在了血泊之中,溅起一片刺目的猩红。
“贵妃娘娘死了!” 赤狄阵营瞬间炸了锅!主将毙命,群龙无首!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官升三级,全成了泡影!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赤狄残兵败将们,纷纷跳水的跳水,丢下兵器跪地投降的投降,彻底崩溃!
在狐姬的带领下,白狄国的卧底们,被白狄的军队一网打尽。只有邢老板,凭借着出色的水性,侥幸逃走了。
“哼,让那邢老板跑了,下次一定不会放过他!” 狐姬看着邢老板逃走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
狐突站在船头,看着渐渐平息却漂浮着尸体和残骸的湖面,神情复杂。泪水无声地滑过他刚毅的脸庞。是为胜利?是为那些逝去的生命?
这些人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来赴这场关乎生死的战斗。即便是似去的赤狄暗探,但他们也是有父母,有妻子儿女的鲜活的人。
他更是为了他刚出生就历经劫难的小儿子狐偃哭:“偃儿,我终于找到害你的真凶!对赤狄势力的歼灭,也为你扫清了成长道路上的危险。可是,未来的路很漫长,偃儿,我必以我的性命,保护你的周全!”
这场战斗的胜利,让白狄国暂时摆脱了危机。
赤狄这次被歼灭的暗探,有从事绸缎铺和当铺的,有在尔京二白犬宫做侍卫的,有街上摆摊算命的,有开铁匠铺的,有贩卖牛羊皮的商贩。
当这些暗探一个个被揭开身份,大白于民众之时,整个尔京沸腾了,赤狄的势力竟然渗透在白狄的这么多行业。
他们藏得这么深,以至于朝夕相处,都不知晓。
也是啊,他们脸上又没有写上“赤狄暗探”字样,即便他们有些动作,搞些活动,唯恐别人知晓,捂住盖住悄默声地偷偷搞事情,怎么会敲锣打鼓弄得人尽皆知!
好在狐突国相明察秋毫,在狐姬的配合下,不但保全了君王,还把这一帮祸祸们一锅端,一锅烩了。
但狐突心头还压着一块大石:司星官程同渠和卜偃的家人呢?玉支临死前恶毒地说他们已变成发烂发臭的尸体,这句话像毒蛇一样啃噬着狐突的心。
就这样算了嘛?!就这样算了吧!不,不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就这样算了!狐突眼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
终于,一个被俘的赤狄小头目,在狐突强大的心理攻势下崩溃了,吐露了一个地点。
狐突踏着青石板路,在这名赤狄俘虏的带领下,往尔京城北的偏僻处行进。
那个俘虏走进一家荒废的院落,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指向一堵爬满藤蔓的土墙,墙根处斜斜卧着个石碾盘。
“就是那儿。” 俘虏声音发颤,喉结在脏乱的脖颈间上下滚动。
狐突示意士兵上前,四名精壮汉子俯身去搬石碾盘,那石盘却纹丝不动。
“嗯?”狐突走近观察,发现碾盘中心有个鸡蛋大小的圆孔。他心中一动,虽然这时代还没总结出“杠杆原理”,但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找根结实的长木棍来!插进这个洞!”
士兵找来一根粗壮的木棍,插入圆孔。几人合力撬动!
“嘎吱,嘎吱,咔嗒!” 沉重的石碾盘终于被撬开,露出了一个黑黢黢、散发着恶臭的洞口!
一股混杂着粪便与霉味的浊气扑面而来,熏得人直欲作呕。
“点火把。” 狐突掏出手帕掩住口鼻。
松明火把次第亮起,狐突扶着石壁往下走,忽听底下传来微弱的呻吟。
待走至洞底,眼前景象令他瞳孔骤缩 —— 五六间房大小的洞穴内,柴草凌乱铺地,二三十口人横七竖八躺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有人蜷缩在角落,有人瘫在自己的排泄物中,火把光芒映在他们无神的眼睛里。
“国相!洞里有人!” 前头的士兵拔高嗓音,回声在洞穴里嗡嗡作响。
狐突快步上前,就着火光细瞧。左侧躺着位老妇,白发纠结如乱草,她身畔蜷着个少年,十四五岁模样,唇色发紫,喉间发出 “咯咯” 的声响。
再往右侧看,另有一群人挤在角落,其中一女子虽也蓬头垢面,却仍能看出眉目清秀,此刻正用虚弱的目光望着他。
“先救人。” 狐突沉声下令,“取水来,他们是缺水缺粮了。”
洞内的人全部解救出来,有二十五个人。经盘查,他们是程同渠的母亲、老婆和三个子女、五个丫鬟,一个管家;卜偃的两个老婆和六个子女、五个丫鬟,一个管家,
那女子被扶起时,她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是程同渠的女儿,程岩掬。”
狐突心中一动,俯身凑近,只听她反反复复念着同一句话:“白狄司星官与卜偃受胁构陷,国相狐突家新生的少主危矣!”
这话如惊雷在耳畔炸响,狐突猛地抬头,焦急地问道。
“你说什么?” 狐突抓住程岩掬的手腕,“此话从何而来?你可曾见过士为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