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选择的这处山谷,位于那片灵气浓郁的山脉侧翼,如同光鲜锦缎上一块不起眼的污渍。谷口被常年不散的灰绿色瘴气封锁,内部光线晦暗,植被稀疏且形态扭曲,大多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或灰黑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阴煞之气,冰冷刺骨,带着腐蚀生灵的恶意,寻常修士绝不愿在此多待片刻。
然而,对吴忧而言,这里却是一处难得的“宝地”。
他带着银狼(吴忧在心中暂时如此称呼蜕变后的小白)踏入谷中,浓郁的阴煞之气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立刻缠绕上来,试图侵蚀他的魔躯与神魂。但他周身魔气自然流转,轻易便将这股侵蚀之力化解、吸收,反而成了滋养魔元的补品。
银狼跟在他身后,步伐轻盈。它周身流淌的月华微光在阴煞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那些试图靠近的灰绿色瘴气和阴寒气息,在触及月华之光时,便如同遇到了克星,悄然退散,无法侵入它周身三尺之内。它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这片与自身属性截然相反的阴暗之地,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反而有种巡视领地的从容。
吴忧在谷底深处找到了一处天然形成的石窟。石窟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宽敞干燥,岩壁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触手冰凉,不断散发出精纯的阴煞之气,正是绝佳的修炼场所。
他清理了石窟,布下数层更为精密的隐匿与防御阵法,将此地作为临时的洞府。
安顿下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并非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仔细检查银狼的状态。
它蹲坐在他对面,银亮的毛发在昏暗的石窟内仿佛自带光源,额间的弯月印记流转着柔和的光晕。气息悠长平稳,远比沉睡之前强大了数倍,虽然依旧无法准确判断其品阶,但给吴忧的感觉,已然不弱于一些筑基初期的修士,尤其是它身上那股纯净而高贵的月华之力,品质极高。
吴忧伸出左手,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的魔气,缓缓靠近银狼。
银狼没有闪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温顺而信赖。
魔气与月华微光接触,发出极其细微的“滋滋”声,两者属性相克,相互湮灭了一部分,但并未产生激烈的冲突。银狼似乎能控制自身的力量,将月华之力的排斥性降到最低。
吴忧收回手,心中稍定。至少目前看来,银狼蜕变后,并未因力量的增长而改变对他的态度,两者之间那诡异的共生关系依旧稳固。
“你在此护法。”他对着银狼,声音沙哑地吩咐了一句。
银狼低鸣一声,算是回应,随即起身走到石窟入口处,如同最忠诚的卫士般趴伏下来,一双灵动的眸子警惕地注视着外界,周身月华微光收敛,却依旧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息。
吴忧不再多言,走到石窟最深处,盘膝坐下。
首要之事,是彻底修复与巩固。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筑基初期巅峰的魔元在经脉中奔腾流转,如同黑色的江河。他引导着魔元,一遍遍洗刷、温养着之前激战留下的暗伤,尤其是左肩那道被苏茹剑气所伤之处。魔气过处,残留的冰寒剑意被强行驱散、吞噬,伤口彻底愈合,不留隐患。
同时,他全力运转功法,汲取石窟内精纯的阴煞之气。黑色的气流如同受到召唤,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渗出,汇入他周身毛孔,被魔元核贪婪地炼化、吸收。魔元核的旋转速度逐渐加快,体积似乎又凝实了一丝,散发出的气息越发深邃恐怖。
时间在寂静的修炼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体内最后一丝暗伤被修复,魔元也充盈到了当前境界的顶点,进无可进时,吴忧才缓缓停了下来。
筑基初期,彻底稳固。只待一个契机,便可尝试冲击中期。
他睁开眼,灰白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过一丝精芒。然后,他将注意力转向了那截依旧如同枯木般的右臂残骨。
这是目前最大的短板。
他再次尝试调动魔元,如同之前无数次那样,缓缓注入右臂残骨。魔气流淌在焦黑的骨骼间,依旧滞涩艰难,修复效果微乎其微。那丝麻痒感还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埋在深处,却始终无法破土而出。
他微微蹙眉。
看来,常规方法确实行不通了。
他心念一动,引动了胸口那块残符。
残符传来一丝慵懒的回应,似乎对修复右臂兴趣缺缺。但它还是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混合着寂灭意境与某种未知本源的能量,顺着经脉,注入了右臂残骨。
这一次,效果明显了一些。
焦黑的骨骼表面,那些新生的、扭曲的黑色纹路骤然亮起幽光,如同干涸的土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那丝麻痒感瞬间变得强烈,右臂残骨甚至微微震颤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内部挣扎、生长!
但,也仅此而已。
这缕能量太过微弱,如同杯水车薪,无法带来根本性的改变。想要彻底修复这条手臂,似乎需要更大量、更精纯的……同类能量?或者,是某种能激发这残骨深处潜能的……契机?
吴忧停止了尝试。
他知道,急不来。
目光转向石窟入口处那道银亮的背影。
或许……可以试试别的。
他站起身,走到银狼身边。
银狼立刻有所察觉,回过头,用那双清澈的眸子望着他。
吴忧伸出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臂残骨,又指了指银狼,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他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只能寄希望于两者间那莫名的联系能让它理解。
银狼歪着头,看了看他焦黑的右臂,又看了看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它站起身,走到吴忧身前,低下头,将额间那道弯月印记,轻轻抵在了吴忧的右臂残骨之上。
刹那间——
一股清凉、纯净、蕴含着勃勃生机与月华道韵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从弯月印记中涌出,渡入吴忧那死寂的右臂残骨!
这股能量与魔气、阴煞之气截然不同,充满了宁静与治愈的气息!
“嗤……”
右臂残骨接触到这股月华之力,并未像之前与魔气接触时那样产生剧烈排斥,反而如同久旱逢甘霖,那些焦黑的骨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玉质光泽!虽然转瞬即逝,但那丝麻痒感却骤然减轻了不少,残骨深处,仿佛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被唤醒了!
有效!
吴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属性截然相反的月华之力,竟然对他这被寂灭魔气侵蚀的残臂有修复之效!
然而,银狼传递过来的月华之力很快便减弱、停止。它抬起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显然刚才的举动对它消耗不小。
吴忧看着它,沉默了片刻,伸出左手,轻轻揉了揉它的头顶。
“够了。”
他低声道。
银狼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重新趴伏下去,开始汲取空气中稀薄的月华能量恢复自身。
吴忧看着自己的右臂残骨,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生机,灰白色的瞳孔中,思绪翻涌。
魔气霸道,毁灭一切。
月华清冷,滋养生机。
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竟能在他身上,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共存,甚至……互补?
这条魔途,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曲折,也更加……有趣。
他回到原地坐下,不再急于修复右臂。
当务之急,是提升实力。
他需要更多的战斗,更多的吞噬,更多的……资源。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石窟的岩壁,望向了谷外那片广袤而混乱的修真界。
阴煞谷,将是他磨砺爪牙,积蓄力量的巢穴。
而当他再次出谷之时,必将让这世间,记住“吴忧”这个名字。
以及,随之而来的……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