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课铃尖锐地响了起来，像一道指令，瞬间将阶梯教室里嘈杂的人声压了下去。
苏晚星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背脊，手忙脚乱地在书包里摸索着笔记本和笔。她的指尖划过手机、纸巾、钥匙，却迟迟没有触碰到熟悉的纸质触感。
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攫住了她。
不会吧……
她停下动作，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倒在桌面上。课本、画夹、一瓶矿泉水，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散落出来，唯独没有她的速写本和那本专门用来记笔记的横线本。
苏晚星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她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在画室赶作业，画到太晚，收拾东西时只想着赶紧回宿舍睡觉，把笔记本和笔袋都落在了画室的画架上。
“怎么办……”她小声地嘀咕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老师已经拿着教案走上了讲台，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课。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阶梯教室，清晰而有力。
“……所以，这门课不仅要求大家理解艺术理论，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如何将科技手段融入艺术创作。今天我们先从基础概念讲起，大家注意记笔记，重点内容我会用红笔标出……”
记笔记？
苏晚星的手心瞬间冒出了冷汗。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身边的同学们都已经打开了笔记本，握着笔凝神听讲，时不时低头快速记录着什么。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邻座的陆时衍。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专注地落在前方的投影幕布上。他的笔记本摊开在桌面上，上面已经用黑色水笔写了几行工整的字迹，旁边还画着一个简单的流程图。他的右手边放着一支笔，笔尖朝左，摆放得一丝不苟。
苏晚星的心跳更快了。
向他借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他们才认识多久？严格来说，甚至算不上认识，只是有过两次尴尬的交集。第一次是图书馆的“衬衫事件”，第二次是刚才的“撞胳膊”乌龙。他看起来那么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肯定不会愿意把纸和笔借给一个陌生人的。
可是不借的话，她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吧？这门课是通识必修课，平时成绩占比不小，笔记要是缺了，期末复习都会成问题。
苏晚星咬着下唇，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她的视线在陆时衍的笔记本和自己空荡荡的桌面之间来回切换，内心天人交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老师已经讲完了第一个重点，正准备开始第二个。苏晚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额头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偷偷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在另一边的林晓晓，用口型无声地问：“有多余的纸和笔吗？”
林晓晓转过头，看到苏晚星桌面上的窘境，也是一脸无奈。她摊了摊手，指了指自己正在奋笔疾书的笔和已经写了几页的笔记本，意思是“我也只有一套”。
苏晚星失望地垂下了肩膀。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目光再次投向陆时衍。她张了张嘴，想小声地问一句“同学，能借张纸和笔吗？”，可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脸颊开始发烫，心跳得咚咚作响，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尖都在微微发烫。
太尴尬了……
就在苏晚星天人交战，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旁边的陆时衍突然动了。
他没有转头看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偏移一下，依旧保持着专注听讲的姿势。但他的左手却悄悄地伸到自己的笔记本旁，拿起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A4空白纸，又从笔袋里抽出一支黑色水笔，将笔帽轻轻旋开。
然后，他的胳膊肘微微向苏晚星这边靠了靠，用手指轻轻一推，那张白纸和那支笔就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苏晚星的桌面边缘。
整个过程，他做得自然而流畅，仿佛只是随手放了一样东西，没有看苏晚星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苏晚星愣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桌面上的纸和笔，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身边的陆时衍。他的侧脸依旧线条清晰，神情专注，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看起来安静而疏离。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苏晚星的心头，驱散了她所有的慌乱和尴尬。她的心里又惊又喜，还有一丝莫名的感动。
他……他竟然主动把纸和笔借给她了？
她张了张嘴，想对他说声“谢谢”，可话到嘴边，却又因为过度的惊喜和羞涩而变得结结巴巴：“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哼哼一样，几乎被李老师讲课的声音淹没。
陆时衍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有。他只是极其轻微地、不易察觉地点了一下头，连目光都没有分给她，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的投影幕布。
苏晚星看着他依旧冷淡的侧脸，心里却一点也不觉得被冷落。她知道，对于陆时衍这样性格的人来说，能做出这样主动的举动，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了。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纸和笔，生怕动作太大打扰到他。纸张很干净，带着淡淡的油墨香味，应该是从崭新的打印纸上撕下来的。笔的握感很好，是一支很普通的黑色中性笔，但笔尖很顺滑。
她快速地将纸对折了一下，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的样子，然后握着笔，凝神听起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