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星宫的晨光带着几分凉意，可落在赤焰身上时，却被他体内奔涌的灵力烘成了暖。
这副新的身躯像一柄刚开刃的刀，藏着使不完的劲。
星瑶穿那身幻彩薄纱，窝在他怀里，指尖顺着他新显的肌理游走，声音软得像浸了蜜：“霄……”
这一声呼唤刚落，赤焰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腕，星瑶轻呼一声，抬眼望着他。
赤霄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眸，忽然像被什么蛰了一下：这场景太熟悉。
心口的灼烧感毫无预兆地窜起来。他看着星瑶懵懂的眼，忽然觉得愧疚。
“别叫这个名字了。”他哑着嗓子开口，“以后叫我赤焰吧！”
星瑶愣了愣，随即笑了，低喃着试唤：“赤焰……赤焰……焰……我喜欢这个名字！”
赤焰翻身将她压在锦垫上，吻落下去时，带着几分狠劲。他想把这具身体填满，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挤出去。可越用力，心口的火越烈，火焰像是要在血管里炸开。
星瑶的喘息在耳边碎开，可他闭上眼，眼前晃过的竟不是她的脸，而是曲水畔那片冰蓝的光。
“唔……”他闷哼一声，猛地松开星瑶。
星瑶坐起身，看着他额角渗出的冷汗，伸手想碰他，却被他偏头躲开。
“怎么了？”
赤焰没说话，转身大步冲出殿门，直奔离星池，他刚纵身跃入，整池的水“腾”地一下翻涌起来，赤红的火焰从他体内漫出，在水面烧出一片红光。
他沉到池底，冰冷的池水裹住身躯，却压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往外钻的灼痛。
他想不明白。
他已经不是赤霄了。这副硬朗的身躯，这奔涌的灵力，甚至连名字都换了，为什么还是甩不掉那个影子？
“赤焰！”星瑶的声音从池面传来，她跃入水中，游到他身边，伸手想碰他，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就被业火烫得缩回手。
“别碰我！”赤焰低吼着。
星瑶却没退，隔着半尺的距离望着他，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我知道……我知道你难受……古籍上说，业火因执念而生，你越是执着，它就烧得越狠……”
赤焰闭上眼。执念吗？他以为变成赤焰，就能把赤霄的执念连同那身女儿身一起烧掉。可原来，有些东西早已刻进魂魄里，换了皮囊，换了名字，依旧在骨血里烧得噼啪作响。
离星池的水还在翻涌，每一缕落在皮肤上，都化作细针似的疼。
他盘坐在池中央，额间那道火纹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每一次脉动都带着灼烧的钝痛。
“嗡——”
池底传来一声鸣响。一道银光猛地破水而出。
一尾通体透明的灵鱼，绕着赤焰游走，尾鳍猛地一掀，丈高的巨浪轰然落下，浇得赤焰浑身透湿。
奇妙的是，那巨浪过处，他脖颈间蔓延的火纹竟像被冷水浇过的火星，渐渐淡了下去。
灵鱼化作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叉着腰望着他：“喂，你这么死撑着练，早晚得爆体而亡！”
赤焰抹去脸上的水珠，哑着声问道：“你是谁？你有法子控住这火？”
“我叫玉灵，前阵子不知吞了个啥珠子，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修炼法子我没有，但池底有个洞府，以前那些灵力过剩的修士都去那儿待着，或许能让你这火别烧得太急。”
星瑶这时也游了过来，好奇地戳了戳玉灵的鳞片裙摆：“真能化人形？灵珠的力量这么厉害？”
玉灵歪头看她：“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能跑能跳，比在水里吐泡泡好玩。”
说罢转身朝池底摆了摆手，“跟我来。”
三人潜入池底，越往下，水色越暗，直到穿过一层薄薄的水幕，眼前豁然开朗
是个被寒气包裹的洞府。洞壁镶嵌着发光的荧石，将洞内照得如同白昼，地上凝结着冰花，寒气便顺着靴底往上钻。
洞壁上的壁画：一个身披凤凰羽衣的女子正立于烈焰之中，身后是崩塌的山岳，裂开的大地里涌出黑色的岩浆，无数人影在火海中哀嚎，而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
“嘶——”星瑶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往赤焰身边靠了靠，“这地方好冷！我可受不了这种苦修的地方。”
她凑近壁画，忽然笑了，“这故事我在古籍上见过。说天地未开时，本是一片混沌，后来从混沌里生出个阴阳同体的初代圣母，她一挥手，就把混沌劈成了阴阳两半，阳为天，阴为地，才有了后来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她转头看向赤焰，眼底闪着狡黠：“听说啊，你们幽冥王和我们灵族的灵帝，就是初代圣母劈开阴阳后，最早化形的两个‘体’——一个掌阴，一个掌阳，才算真正定下了两族的根。”
赤焰望着壁画上那女子分裂的魂魄，心头莫名一动。阴阳同体？分裂魂魄？
玉灵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忍不住朝星瑶挑眉：“你懂得真多。这洞府寒气重，最能压得住暴涨的灵力，你若肯在这儿待着，修为定能精进不少。”
“算了吧。”星瑶摆摆手，笑嘻嘻地往后退了两步，“修炼哪有摘果子、看云有趣？非得把自己冻成冰雕才叫厉害？我可不要。”
她转身朝洞口游去，临了还回头冲赤焰眨眨眼，“你慢慢练，我去寻些新熟的灵果，等你出关了给你接风！”
玉灵轻笑出声，走到壁画前：“她倒是活得通透。”
赤焰没说话，目光落在壁画那团被冰莲锁住的火焰上，与自己体内灼烧的业火渐渐重叠。
离星池底的寒潭洞府，寒气丝丝缕缕缠上赤焰的身躯。他盘膝坐在冰潭中央，沧溟当年植入他体内的那缕灵力，竟在此时苏醒，像一道澄澈的溪流，缠上烈焰，三者在他丹田处凝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既相抗，又相融。
修炼从第一日便浸在血里。
日子在痛与醒的轮回里淌过。
不知是第几夜，赤焰在识海深处撞见了壁画上的身影。
那身披凤凰羽衣的女子，在滔天烈焰中起舞。众生的哀嚎像潮水般漫过来，她却笑了，眉梢眼角带着悲悯，又藏着决绝。“以我残躯，分阴阳；以我魂魄，镇业火……”
他看见她抬手撕裂自己的魂魄，一缕沉向幽暗的幽冥地脉，化作冰魄；一缕升向璀璨的灵族星台，凝成炽焰。
寒潭里的冰融了又结，洞壁的荧光石亮了又暗。两年光阴，在赤焰的感知里是无数次濒临死亡的煎熬。
这日清晨，寒潭的冰面忽然炸开裂纹。
赤焰缓缓睁开眼，眸底不再是肆虐的赤红，而是沉静流转的金焰，他低头抚过心口，那里再无灼烧之痛，只有一种贯通阴阳的暖意，沉如大地。
更惊人的是他的形貌——长发垂地化作流动的焰火，泛着金芒，举手投足间，竟有了种神只般的威压。
玉灵早已化为人形，站在洞边望着他，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叹：“你终于……脱胎换骨了。”
赤焰站起身，寒潭的冰在他脚下化作水汽，缭绕而上。
赤焰踏出寒潭，立于池边，如火的长发渐渐转为墨色，焰火化作赤红的战袍，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啪——”
藏书阁外，星瑶手中的琉璃花瓶坠落在青石板上。她怔怔地望着池边的身影。
那个与她在瓜藤下分食甜果，在离星宫里笨拙学礼的少女，此刻已彻底脱胎换骨。
“阿瑶。”
赤焰的声音传来。他缓步走近，抬手拂去她发间的银花瓣。
星瑶这才回过神，她睫毛颤了颤，迟疑着轻唤：“阿焰？”
“是我。”赤焰颔首，“业火已能掌控。”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恳切，“阿瑶，我想回幽冥。我要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业火从何而来，为何会有这般蜕变……你愿与我同去吗？”
星瑶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的碎瓷片，声音轻若叹息：“你若走了，这离星宫……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可我必须要知道。”赤焰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我不能永远活在糊涂里。那封印是谁所设？为何要锁我的灵力？……”还有沧溟，他和沧溟之间究竟有何羁绊？
星瑶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亮芒，随即又被忧虑覆盖：“我自然想跟你走。只是……”
她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宫墙，“我是被软禁在此的，若无解禁令，踏出离星宫半步，便会被灵族的结界撕碎。除非……这里沦为死亡之地。”
这时，玉灵从池边跑过来，手里还攥着半颗没吃完的莲子，见赤焰望过来，立刻挺起小胸脯：“哥哥去哪，我就去哪！”她踮脚戳了戳他额间若隐若现的焰纹，皱着眉道，“上次你差点把自己烧没了，我不在身边怎么行？”
赤焰望向离星宫最高处。他深吸一口气，万千火羽如流星坠落。
星瑶站在他身侧，看着自己生活了数十年的宫殿在火海中崩塌，眼角闪过泪光：“我终于……自由了。”
当最后一根梁柱轰然倒地，死亡之地的黄沙卷着碎石奔涌而来，瞬间淹没了灰烬，只余下离星池映照这残阳。
赤焰展开业火凝成的凤凰羽翼，将星瑶与玉灵护在怀中。
“走了”
一路飞驰，曲水的城郭隐约浮现在暮色里。“快到曲水城了。找到颜宴，我们就能进入幽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