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金光，伏在深海底下。
林卫东愣了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眯眼又看了一回。
那是个活物的形状，一条大鱼。
它通体泛着金色，鳞甲分明。
【这……这到底是什么鱼？】
【难道是传说中的龙王爷本尊？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卫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
他仔细观察着那条巨鱼的形态。
它的体型修长，头部钝圆，嘴边似乎还有两条短须。
这个样子……有点像……大黄鱼？
一个尘封已久的，几乎被遗忘的词汇，从他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他想起了小时候，听村里最老的老渔民讲过的故事。
说是在这片大海的最深处，生活着一种神鱼，名叫“金钱鳌”，也叫黄唇鱼。
这种鱼，通体金黄，特别是它的鱼鳔，
晒干之后，被称为“花胶”或“鱼胶”，其价值，比同等重量的黄金还要贵重数倍。
在旧社会，那是有钱人家用来救命的仙丹，一片就能换一座大宅子。
只是这种鱼，行踪诡秘，数量稀少，已经有几十年没人见过了，大家都以为只是个传说。
难道……眼前的这个大家伙，就是传说中的黄唇鱼王？！
这个念头一出现，林卫东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的血液，瞬间沸腾了。
如果这真的是黄唇鱼，那它的价值，将无法估量。
五百块？拖拉机？在它面前，都成了不值一提的零钱！
林卫东盯着水面，一言不发。
林解放看儿子脸色不对，问道：
“卫东，咋了？”
林卫东嗓子发紧：
“爹，你听说过……会发金光的鱼么？”
“发金光的鱼？”
林解放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
“‘金钱鳌’？那都是老话说的了，哪能当真……”
他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
他看见儿子脸上那股从未见过的神情，又惊又喜，又沉得很。
“爹，我想，我们可能……找到它了。”
林卫东一字一顿地说道。
林解放顺着儿子的目光，朝着那片深邃的水域望去。
他什么也看不到。
但他能感受到，儿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前所未有的气势。
“它……它在哪？有多大？”
林解放的声音都在颤抖。
“就在下面，最深的那道沟里。”
林卫东深吸一口气，
“很大，非常大……比我们那台拖拉机，还要大！”
林解放吸了口气。
他看不见，但他信得过自己的儿子。
“卫东，这……这可是不得了的事！”
老人的眼神也热切起来，
“要是能把它弄上来，咱们林家，可就彻底翻身了！”
高兴完了，更实际的问题来了。
怎么弄上来？这东西这么大，藏在几十米深的海沟里。
他们手里的渔网，肯定不够用。
鱼钩鱼线更不用提，根本不够看。
它一直待在海沟深处的礁石洞里，根本不露面。
“这可咋整？”
林解放急得在甲板上来回走，
“眼睁睁看着，弄不上来，这不干着急吗！”
林卫东也拧紧了眉头。他盯着水里那团金光，心里使劲琢磨着办法。
【硬来，肯定不行。】
【这家伙就是个海底的boSS，装备等级不够，上去就是送人头。】
【必须智取。】
他是个军人，习惯用战术眼光看事情。
得先摸清敌人的底细。
他开启着“扫描仪”，一动不动地观察了足足有一个小时。
他发现，那大鱼多半时间窝在洞里，但隔一阵子就会溜达出来，在洞口转悠一小会儿，张开嘴吞些顺水漂来的小鱼小虾。
它的捕食，非常有规律。
【有规律，就有破绽！】
林卫东眯起眼，盘算着手里的家伙什儿。
鱼钩鱼网不顶用，还能使啥？他朝船舱里扫了一圈，盯上那柄铁鱼叉和那盘最粗的缆绳。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里，慢慢成型。
【常规钓鱼不行，那我就来个海底伏击战！先用诱饵把它引出洞穴，然后用缆绳布下陷阱，想办法困住它，最后，再用鱼叉，给它来个致命一击！】
这个计划，听着简单，可每一步都是要命的事。
引鱼的距离、下网的地方、动手的时候，样样都得算准。
一步走错，别说逮不着鱼，怕是连人带船都得扔在这海里。
这是在押宝。
押对了，改天换地。
押错了，死路一条。
林卫东扭头看向他爹。
“爹，我有个办法，就是……太险。”
他把打算一五一十地跟林解放说了。
林解放听完，半晌没吱声。
他瞅着儿子年轻却硬朗的脸，再望望眼前那片看着平静、里头却藏着凶险的海。
他搓着那双磨得粗粝的手，想起这大半辈子土里刨食，为一口粮累弯了腰，为几个工分和人红过脸。
想起那年家里穷得锅都揭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娘病死在炕上。
突然，他狠狠一拍腿。
“搞！”
老汉眼里窜起一股豁出去的劲。
“人活一世，这种机会不常有！”
“咱林家穷了一代又一代，叫人看低了一代又一代！今日老天爷把翻身的机会送到手上，要是这都不敢接，还算什么爷们！”
“卫东，你放手干！爹这把老骨头，今天就跟你押这一注！”
“行！”
林卫东也被他爹的话点燃了，血直往头上涌。
父子俩对视一眼，彼此都明白没有退路了。
事不宜迟。
林卫东脱下上衣，将最粗的那捆缆绳一头，牢牢系在船头最扎实的木桩上，打了三个他拿手的防脱军用结。
他深吸一口气，抓起缆绳另一头，纵身跃入冰冷的海水中。
他得下水布置陷阱。
海水刺骨。越往下越暗，水压挤得他耳朵生疼，胸口发闷。
四下寂静，只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朝着海沟的方向潜下去。
仗着好眼力，他摸到了洞穴入口附近。
不远处，洞内泛着隐隐金光，沉沉的，叫人喘不过气。
他清楚，里头那东西稍一动弹，水浪就能把他拍昏。
他绷紧神经，在两大块礁石之间来回穿梭，把缆绳套成一个活扣。
正忙着，一股暗流突然把他朝洞口推去！
林卫东心头一紧，全力稳住，两脚抵住一块礁石，勉强刹住去势。人离那金光不足一米。
陷阱布好，他也快憋不住了，胸口灼痛。
他不敢耽搁，奋力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他从水面钻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色因缺氧而有些发白。
“成了！”
他冲着船上焦急等待的父亲喊道。
陷阱已经布好。
接下来，就是引它出来。
林卫东取出带来的那块最肥的野猪肉，穿在粗大的鱼钩上。这钩子是他用钢钎磨的，专为对付大家伙。
他屏住气，把挂饵的鱼线慢慢朝洞口沉下去。
林解放攥紧控制陷阱的缆绳，手心沁汗，眼睛紧盯水面，一眨不眨。
父子二人屏息以待。
时间流过。
海面平静。
突然，林卫东眼神一紧。
水下那团昏暗的金影，动了。
血腥气引着它，那东西缓缓从洞中探出硕大的头颅，泛着沉甸甸的金色。
林卫东心头一紧，抓起鱼叉，浑身绷住。
来了。
他盯着那逐渐浮升的巨影，牙关紧咬。
“上来吧……”
“碰碰运气，看谁狠得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