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的天，冷得能把骨头缝里的热气都冻住。
林家那间崭新的青砖大瓦房里，气氛却比外头的冰雪还要凝固。
“棉棉！”
“嫂子！”
陈淑莲和翠花凄厉的喊声，撕破了堂屋里的死寂。
炕上，苏棉原本红润的脸蛋此刻白得像一张纸，嘴唇发青，额头上全是豆大的冷汗。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整个人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咚……咚……咚……”
那阵曾经被张敬之专家称为“医学奇迹”的心跳声，此刻每一次跳动，苏棉的身子就跟着剧烈地抽搐一下。
“卫国！快！去把王老头再请来！”林解放从炕沿上弹了起来，那条伤腿都忘了疼，抓着二儿子林卫国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爹，来不及了！”
林卫东一把推开围在炕边的家人，他那张总是挂着几分懒散的脸，此刻铁青，紧绷得像一块石头。
他冲到那台军用电台前，看都没看，直接摇动电机，戴上了那副冰凉的耳机。
“卫东！你干啥！”苏文山扶着眼镜，声音里全是惊慌。
林卫东没理他，手指在电报按键上敲得飞快。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刺啦刺啦的电流声中，一道最高密级的加急电报，穿透了石村的宁静，直奔省城军区。
……
省军区，后勤部。
陈部长正捏着眉心，听着张敬之专家关于“强胎脉”的最新研究报告。
“……根据古籍残篇的记载，这种胎像万中无一，对母体消耗极大，若无天材地宝续命，一旦临盆，母体气血衰败，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未落，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年轻的参谋脸色惨白，手里的电报纸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首长！石村，林卫东同志的……最高优先级别急电！”
陈部长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抢过电报。
纸上的字不多，却看得他瞳孔骤然一缩！
“我妻临盆，性命垂危。速派张敬之专家组携全套设备至石村，半小时内。否则，‘龙王口’所有合作，无限期中止。”
没有请示，没有请求，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和赤裸裸的威胁！
“这个滚刀肉！”陈部长猛地一拍桌子，抓起桌上那部红色电话，直接吼了起来，“给我接总参！马上！我要见李司令！！”
……
林家堂屋。
林卫东扔下耳机，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从里头掏出两样东西。
一块是从“活山神”心脏里挖出来的半透明晶体，一块是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斩龙刀”。
“卫东！你这是要……”林解放和苏文山同时惊叫出声。
林卫东没答话，他走到炕边，将那块冰凉的晶体，不由分说地按在了苏棉滚烫的肚皮上。
“嗡——”
一股温润、充满了勃勃生机的暖流，顺着林卫东的手臂，缓缓注入苏棉的身体。
苏棉那因为剧痛而扭曲的脸，似乎舒缓了一些。
【有用！】
林卫东心里一横，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滴从海底“死巢”里取来的“金种”！
他知道，这玩意儿是催熟“龙胎”的根源，是剧毒！
可现在，他只能赌！赌以毒攻毒！
他从水缸里舀了一碗清水，用一根干净的麦秆，小心翼翼地沾了针尖那么一小点金色液体，融进水里。
整碗水，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
“棉棉，张嘴。”
林卫东的声音不容抗拒。
他一手捏开苏棉的嘴，一手将那碗泛着金光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喂了下去。
金色的药水一入喉，苏棉的身体猛地一颤！
她肚子里那阵擂鼓般的心跳声，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咚”的一声，变得更加沉雄有力！
苏棉的脸色，却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
就在这时，院子外头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是直升机！
两架挂着军徽的绿色铁鸟，卷起漫天风雪，稳稳地悬停在了林家大院的上空！
舱门打开，几条绳索被抛了下来。
张敬之专家背着药箱，在一群白大褂的簇拥下，第一个滑了下来。
紧接着，一个穿着旧军装，肩上金星在风雪中熠熠生辉的身影，也跟着从天而降。
是李振国！
老将军落地后，看都没看周围惊呆了的林家众人，直接一挥手。
“清场！把最好的设备全给老子搬进去！把这儿，当成总院的一号手术室！”
“卫东小子！”他几步走到林卫东面前，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里，此刻也带上了一丝焦急，“你的人，我给你带来了。你媳妇和娃，要是保不住，老子拿你是问！”
林家的新房，瞬间被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却是全国最高规格的产房。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先进仪器被迅速架设起来，发出“滴滴”的轻响。
林卫东和所有家人，都被赶到了产房外头。
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林解放和苏文山两个老头子，僵在原地。
陈淑莲和秦秀雅两个当娘的，已经哭得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只有林卫东。
他一言不发，走到院子中央，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
他反手，抽出了背上那把锈迹斑斑的“斩龙刀”。
冰凉的刀柄握在手里，一股与他血脉相连的、奇异的共鸣感，从刀身传来。
他能感觉到。
门里头，他媳妇的喘息，他娃儿那霸道的心跳，还有……斩龙刀身上那股子蠢蠢欲动的嗜血渴望。
三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林卫东缓缓闭上眼，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了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棉棉，娃儿，撑住。】
【你男人……就在外头守着你们。】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屋里，偶尔传来张敬之专家压抑着声音的指令，和仪器发出的单调声响。
突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不是苏棉的声音！
是一个护士！
紧接着，是玻璃器皿被打碎的“噼里啪啦”声和桌椅被撞翻的巨响！
“怎么回事？！”李振国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脚就要踹门！
可他的脚还没碰到门板。
“哇——！！！”
一声响亮到极致的啼哭，猛地从产房里炸开！
那哭声中气十足，充满了蛮横的生命力，瞬间压过了屋外呼啸的风雪！
更诡异的是，随着这声啼哭，林卫东手里的斩龙刀“嗡”的一声，发出一阵高亢的哀鸣！院子里，那头被当成宝贝疙瘩养着的白鹿，“噗通”一声，竟冲着产房的方向，四蹄跪地！
整个石村，所有人家里的玻璃窗，在这一刻，齐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震颤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