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玄的离去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一块更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那短暂交锋中展现的绝对实力差距,如同冰冷的刀锋抵在咽喉,令人窒息。。
“咳咳……”苏小小又咳出一口带着脏腑碎片的暗红色血液,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下,若非林枫及时搀扶,恐怕已软倒在地。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焦黑的地面上瞬间蒸发。体内,三钥之力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运转着,试图修补那被墨玄随手一击便震得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濒临溃散的灵魂。
这修复并非温和的滋养,而更像是一场粗暴的掠夺与重建,无数细小的、蕴含着三种本源属性的能量丝线强行穿梭在受损之处,带来一种诡异的、修复感与撕裂感并存的剧烈痛楚,让她浑身肌肉都在微微痉挛。
“姐姐!”苏娇娇扑过来,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苏小小那只没有多少温度的手,下意识的,她将自己微弱的灵媒之力渡送过去,试图安抚姐姐痛苦的灵魂。然而,她那点力量刚一进入苏小小的体内,就如同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瞬间就被那狂暴的、自主修复的三钥能量弹开,甚至反震得她手腕一阵发麻,心中骇然。
“我……没事。”苏小小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强行咽下喉头再次涌上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发软的双腿,轻轻却坚定地推开了林枫的搀扶。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抬起手,用袖口有些粗暴地擦去唇边和下颚的血迹,那双因痛苦而有些涣散的瞳孔里,却有什么东西在重新凝聚,那是比之前更加炽烈、更加不屈的火焰。“他走了……这是机会!必须……必须趁现在找到妈妈!”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沫和决绝。
林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他看着苏小小勉力支撑、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的单薄身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担忧与痛惜几乎要满溢出来。“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再次……”
“顾不了那么多了!”苏小小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她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投向风眼核心那片更加深邃、更加混乱的区域,那里传来的、属于母亲的微弱灵魂感应,此刻不再是温柔的呼唤,而是变成了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狠狠地烫在她的灵魂最深处,带来钻心的疼痛与焦灼。“娇娇!带路!用最快的速度!快!”她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苏娇娇用力地点了点头,深吸一口带着浓烈硫磺和毁灭气息的空气,再次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那玄妙的灵媒感知中。或许是墨玄的短暂现身与离开,无形中扰动了此地的能量场,又或许是母女连心在绝境中的共鸣,这一次,那源自血脉的灵魂指引变得异常清晰,如同迷雾中骤然亮起的灯塔光芒。
“走这边!”苏娇娇猛地睁开眼,指向一条更加陡峭、几乎垂直于地面的岩壁路径,那里的能量乱流虽然依旧存在,却奇异地呈现出某种规律性的稀疏间隙,仿佛是一条被刻意隐藏起来的通道。
众人见状,不再有任何犹豫。
坤元低喝一声,周身暗红色的煞气如同实质的铠甲般覆盖全身,他依旧一马当先,但每一步落下都更加沉稳谨慎,岩石在他脚下发出沉闷的承重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不仅扫视着前方可能的危险,更时刻分神留意着身后苏小小的状态。
林枫紧随在苏小小身侧,寸步不离,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扣住了几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丹丸,那是地府丹药司珍藏的保命灵药,随时准备塞入苏小小口中。
老白的身影则如同鬼魅般融入了队伍末尾的阴影里,他的感知如同蛛网般向后方蔓延,警惕着任何可能从背后袭来的冷箭或追踪者。
墨衡的投影沉默地悬浮在队伍中央,他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苏小小的身体状况实时连接、交互、分析着,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凝滞。
“警告:苏小小的身体机能正处于超负荷修复状态,三钥之力活跃度已突破安全阈值百分之二百。细胞再生速度是正常状态的五十倍,但同时灵魂负荷指数呈几何级数攀升。此种修复模式不可持久,如同在沙地上修筑高塔,根基极其不稳,任何外部的剧烈冲击或内部力量的再次失控,都可能导致整体结构的瞬间崩塌。”
他们的行程变得愈发艰难。
苏小小每向上攀爬一步,都感觉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体内那三股力量的冲突与修复带来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意志防线,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她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口中弥漫开铁锈般的血腥味,依靠着顽强的本能和救母的执念,紧紧跟随着苏娇娇那坚定不移的指引。她周身那层淡金色的防护光罩变得明暗不定,光芒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显然维持这种程度的防护,对她此刻的状态而言,已是极为沉重的负担。
周围的景象也越发诡谲离奇,超出了常人理解的范畴。
风不再是单纯无形的气流,而是开始凝聚成各种具象化的、扭曲的形态。有时它们如同透明的、布满吸盘的触手,悄无声息地拂过嶙峋的岩壁,留下深达数寸的光滑刻痕;有时又汇聚成一张张模糊而痛苦的哀嚎人脸,在众人身边一闪而逝,带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精神冲击。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甜腥气息也越发浓重,仿佛高度凝聚的风煞之气与某种源自深渊的、腐败的生命能量混合在了一起,吸入肺中,不仅带来灼痛,更引动心神不宁,杂念丛生。
“快到了!就在前面!”苏娇娇突然停下脚步,声音因激动和某种恐惧而带着明显的颤抖。她伸出的手指,笔直地指向不远处一片被浓郁得化不开的青色光芒彻底笼罩的区域。
那青光并非均匀散布,而是源自一个巨大的、由纯粹风之力构成的半透明囚笼。囚笼静静悬浮在离地数丈的空中,无数细密繁复、如同活物般蠕动流转的暗青色符文在笼壁上明灭闪烁,散发出令人绝望的、强大无比的禁锢之力。
而在那囚笼的中央,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影,正如同失去所有生气的玩偶般,静静地蜷缩在那里。正是叶知秋!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温婉的面容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她的周身被无数道细如发丝、却闪烁着危险青光的能量线紧紧缠绕、穿刺,那些能量线的另一端深深扎根在囚笼壁上,仿佛正在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从她体内源源不断地抽取着某种本质性的东西——或许是她的生命力,或许是她的灵魂本源,又或许是她那独特的“万物感知”天赋。即使在深度的昏迷中,她的眉头也紧紧蹙着,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承受着无边无际的折磨。
“妈妈!”苏小小和苏娇娇几乎是同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穿透了狂风的呼啸,带着血泪般的痛楚。亲眼目睹至亲之人如此惨状,那种冲击力如同巨锤,狠狠砸在她们的心脏上,让她们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还没等这痛彻心扉的呼喊声落下,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便如同毒蛇般,从那囚笼之旁幽然响起,带着一丝仿佛早已等待多时、尽在掌握的嘲讽。
“看来,你们的脚步,比本座预想的还要快上一些。正好,赶上了这最后一幕‘盛宴’的开场。”
青光微漾,如同水波荡漾,墨玄的身影,由虚化实,自那扭曲的光线中缓缓凝聚显现。
他依旧站在那囚笼之旁,位置与之前离去时似乎并无二致,仿佛从未离开过。他玄色的袍袖在无形的风中轻轻摆动,右手随意地抬起,手背上那道扭曲的、仿佛由破碎星辰烙印而成的疤痕,正散发着与整个囚笼、与这片天地间狂暴风之力同源却又更加深邃幽暗的光芒。
他的目光淡漠地扫过因他的出现而瞬间紧绷如临大敌的众人,最终,如同精准的箭矢,落在了苏小小那苍白、染血却写满倔强的脸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体内那即便濒临崩溃,依旧在疯狂躁动运转的三钥之力本源之上。
“可惜,”他微微摇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可更改的事实,“你们的存在,除了为这场盛宴增添几分无谓的悲壮色彩,以及亲眼见证至亲陨落的绝望之外,毫无意义。”
所有人的心,在这一刻,如同坠入了万载不化的冰窟,瞬间沉到了最深最黑暗的底端。墨玄根本没有真正离开!
他之前的退走,或许是为了更好地掌控核心区域那正在进行的、关乎“末日洪水”的恐怖仪式,又或许,就是为了在此刻,以这种最残忍、最冷酷的方式,等着他们自投罗网,亲眼目睹希望如何在眼前彻底粉碎!
众人的目光,带着无法掩饰的焦虑、恐惧以及一丝残存的期盼,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摇摇欲坠的苏小小身上。
她刚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身体如同布满裂痕的瓷器,灵魂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她还能再战吗?她还能承受得起与墨玄这尊恐怖存在的、第二次注定更加惨烈的交锋吗?
苏小小死死地盯着囚笼中母亲痛苦的身影,感受着墨玄那如同深渊般笼罩下来的冰冷目光,体内那修复与破坏并存的剧痛,以及三钥之力不甘的咆哮,与眼前这令人绝望的场景交织在一起,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也点燃了她眼底最后一丝犹豫。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滔天愤怒、无尽不甘与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意志,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在她灵魂深处,轰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