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将云江老城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
苏晚星坐在母亲江月英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后座上,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江月英蹬着车,后背的衣衫已被汗水浸湿一小片。沉默了一会儿,她带着点叹息的声音顺着风飘到苏晚星耳边:“晚星,今天……委屈你了。”她指的是席间刘老太太那些暗戳戳的挤兑。
“妈,不委屈。”苏晚星环着母亲的腰,脸颊轻轻贴在她温热的后背上,感受着那份踏实,“我们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在意别人说什么。”
江月英心里一暖,又有些发酸,语重心长地说:“嗯。妈就盼着你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去。别像我和你爸,一辈子卖苦力,让人看不起。有个好前程,比啥都强。”
苏晚星心头滚烫,手臂收紧了些,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妈,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也会努力赚钱。以后,一定让你和爸过上好日子,住大房子,享清福!再没人敢看不起你们!”
江月英听了,眼眶也热了,却笑着摇摇头:“傻孩子,爸妈不要什么大房子清福。只要你平平安安,过得好,能堂堂正正做人,爸妈心里就比蜜还甜!我们做父母的,看着孩子好,就是最大的福气了。”
父母之爱,厚重如山,却从不求回报。这朴实无华的话语,像一把温柔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苏晚星心防最深处的那道闸门。
前世父母的操劳、病痛、早逝,还有那沉甸甸的、至死都未散去的担忧与失望……所有压抑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滚烫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涌出,无声地浸湿了母亲后背单薄的衣衫。
江月英感觉到后背的湿意,心头一揪,没有回头,只是更加用力地蹬着车,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身后的女儿。
夕阳的金辉洒满前路,自行车载着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女,朝着家的方向,也朝着她们心中期盼的、更好的未来,坚定地驶去。
回到群租院落时,天边最后一丝光亮也快被墨蓝的夜色吞没。
院门口昏暗的路灯下,两个穿着汗衫、蹲在墙根抽烟的男人引起了江月英的警觉。他们眼神飘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戾气和鬼祟,目光像钩子似的在进出的人身上扫。
江月英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捏紧车闸停下,压低声音:“晚星,快下来,跟紧妈。”她锁好车,拉着女儿的手腕,低头加快脚步往院里走,心跳得厉害。
刚进院门,张翠花那尖利的嗓门就响了起来,她正收着衣服,眼睛斜睨着水池边:“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咱们院里的大学生终于舍得挪窝出门了?这一身水灵灵的,是去见哪个相好的呀?别是让人骗了!”
水池边,陈芳正埋头用力搓洗着今天面试穿的白衬衫,对张翠花的污言秽语充耳不闻,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压抑的倔强。
苏晚星听到院门外传来了那两个男人在周边人打听陈芳。
她的心猛地一沉!
前世陈芳被如牲口般拖走的画面清晰闪现!几乎是身体快于思考,一种强烈的、保护同类的本能驱使着她!
在陈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时,苏晚星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抓住她冰凉湿透、抖个不停的手腕,用力将她往自家门的方向一推!
“快进去!躲好!”苏晚星声音压得极低,急促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手腕上传来的力量惊得懵了,茫然又惊恐地被苏晚星推进了苏家那扇薄薄的木门内。
苏晚星反手迅速将门带上,自己却一步不退地挡在了门前!
就在这时,那俩男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院门口,一边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一边粗声询问起离得最近的张翠花。
“喂!里面那个收衣服的大姐!跟你打听个人!这附近有没有住个叫陈芳的姑娘?二十来岁,大专刚毕业?”
“对!瘦高个,长头发!看见没?她爹和她哥找她来了!”
“陈芳”两个字像惊雷在陈芳耳边炸响!
门内的她,脸“唰”地一下褪尽血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惊恐和绝望填满!父兄找来了!他们真的找来了!
门外苏晚星小小的身躯挺得笔直。
“陈芳?没听说过。”苏晚星面向院门口那两个一脸凶相、正往里走的男人,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试图混淆视听,“你们找错地方了吧?”
张翠花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故事,恨不能挖出点陈芳见不得人的事情,坏心眼地抬手指了指苏家的门,眼里都是能看热闹的期待和激动。
为首那个满脸横肉、像是父亲的男人,顺着张翠花的方向,恶狠狠地吼道,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苏晚星,又扫向她身后的门,“死丫头片子,肯定躲屋里了!让开!”
“就是!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滚开!”旁边那个年轻些、应该是兄长的男人也撸起袖子,一脸蛮横地逼近。
江月英这时才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看到那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冲着自己女儿吼,护犊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冲到苏晚星身前,张开手臂护住女儿,声音因为害怕而发颤,却异常坚决:“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女儿!你们找谁也不能在我家门口撒野!快走!不然…不然我叫人了!”
“叫人?你叫啊!”陈父根本不吃这套,反而被激怒了,猛地伸手想推开挡路的江月英,“老子找自己闺女,天经地义!关你屁事!滚开!”
苏晚星眼疾手快,一把将母亲拉开,自己又挡了回去!她顺手抄起了门边一根用来顶门的短木棍,横在身前,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厉声道:“这里是云江市!不是村里!强闯民宅是犯法的!你们再往前一步试试!”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陈兄被彻底激怒,骂骂咧咧地抬脚就狠狠踹向苏家的木门!单薄的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剧烈地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