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惊一场。看着林风一行人走远,苏晚星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这时,江月英也收回了看龙血树的目光,发现女儿还在身边等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一看就入迷了,让你等久了吧?”她拉起女儿的手,语气轻快了些,“走,咱们买花盆去。”
两人往卖盆器的摊位走。苏晚星状似随意地开口:“妈,我看您是真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有没有想过……以后开个绿植店或者花店?”
江月英失笑,边走边摇头:“你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别说咱家没那个本钱开店,就是有,我也不懂行啊。你没见刚才那老板,说起什么花喜阴喜阳、几天浇一次水,头头是道的?妈哪懂这些门道。”
苏晚星继续引导:“不懂可以学嘛。找个绿植店打工,边做边学,学明白了,咱再自己干。”
江月英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女儿一眼:“你今天怎么老琢磨这个?妈在厂里干得好好的,瞎折腾啥。”她显然还不知道厂里年后要裁员的风声。
苏晚星点到即止,不再强求:“行,那您要是哪天不想在厂里干了,就考虑考虑去店里学学,等学会了本事,咱家自己开个小店也行。”
“好好好,知道了。”江月英笑着应了,显然没往心里去。
母女俩最终没买贵的紫砂盆,挑了个样式朴拙但厚实的瓦盆,花了十五块钱。这比预算超了些,江月英有些犹豫,苏晚星又搬出“大过年的添点喜庆”的理由,这才让她松口买下。
临近年关,小院愈发冷清。
王磊早早回家团聚了。张翠花和刘富贵两口子拌着嘴,抱着刘小宝,拎着大包小裹也回老家过年去了。
连房东朱大爷也仔细锁好自己住的两间屋,再三检查推拉不动门锁后,才提着个小包袱,动身去海城找儿子儿媳团聚。
整个院子一下子空了下来,只剩下苏家三口。他们倒也不觉得冷清,反而更自在。
江月英在厨房忙着炸肉圆,油香弥漫。苏卫民踩着凳子,把家里高处角落的灰尘仔细擦净,又贴上了红彤彤的春联。就等着晚上一家三口围着小电视,吃着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了。
陈芳扶着辆崭新的电瓶车进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忙碌又温馨的景象。她心头微微一暖,这才是她向往的“家”的样子。
那辆崭新的电瓶车立刻吸引了江月英的目光,她眼睛一亮,流露出明显的羡慕,又很快掩饰下去。苏卫民敏锐地捕捉到了妻子的眼神,心里不是滋味。
他早就想给妻子买辆电瓶车了,她上班远,蹬自行车太辛苦。刚把欠大哥的钱还清,他正盘算着下一个目标就是攒钱买车。
苏卫民放下手里的抹布,上前几步,带着点男人对“大件儿”天然的兴趣,笑着寒暄:“小芳回来了?这车真精神!新买的吧?得多少钱?”他想着先打听打听行情。
陈芳拍了拍锃亮的车座,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轻松又有点骄傲的笑容:“叔,这车啊,不要钱。”
“不要钱?!”苏卫民和江月英同时愣住了,一脸的不敢置信。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陈芳笑着解释:“叔,婶,这是我们老板看我工作努力,年底特意奖励的一辆新车!”
苏卫民夫妇听了,由衷地替她高兴,连声夸赞:“小芳真是能干!”
陈芳和苏晚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随即换上了一副有点发愁的表情:“老板是好意,可我现在就住公司宿舍,走路两分钟就到,还经常加班,根本没机会骑。这么崭崭新的一辆车,放在仓库里吃灰,时间久了,电瓶都要放坏了,多可惜啊。” 她语气里满是惋惜,像是真的在心疼这辆车被闲置。
经历过困难年代的人,最听不得“浪费”二字。好好一辆新车,放仓库里生锈坏掉?苏卫民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心里那点念头更活了——自家不正缺这个吗?
江月英还没想到这层,热情地把陈芳往屋里让:“快进来暖和暖和!”
陈芳从车上搬下一箱苹果和一大包牛羊肉。苏卫民和江月英立刻嗔怪:“你这孩子!来吃个饭还带这么多东西!一会儿拿回去!”
“叔,婶,哪有空手上门的道理。”陈芳笑着坚持。
苏卫民从妻女口中知道陈芳的遭遇,对这个靠自己挣扎出来的女孩,除了同情,更有几分像疼自家闺女般的心疼。叫她一起来过年,也是想让她感受点家的温暖。
陈芳挽起袖子就要进厨房帮忙,被江月英按在凳子上:“你是客人,坐着歇会儿!”
苏晚星立刻在一旁佯装吃醋:“哟,陈芳姐能坐着休息,我就得干活是吧?”
江月英笑骂:“那你俩都去看电视!”
“我不!”苏晚星干脆地拒绝,逗得陈芳也笑起来。
这时,苏卫民像是终于下了决心,犹豫着开口问:“小芳啊,那车……你真用不上?”
陈芳眉毛微不可察地一动,心里松了口气,总算问到了。她连忙点头:“是啊叔,真用不上,白放着可惜了。”
苏卫民又仔细问了问车的情况,确认放在陈芳那里确实是浪费。他搓了搓手,带着点局促和期盼问:“那……那你这车……卖不卖?”
陈芳低下头,假装认真想了想,才抬起头爽快地说:“卖!叔您想要,当然卖!”
苏卫民赶紧问价钱。陈芳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苏卫民主动报了个市场价。陈芳立刻摆手:“叔!这车我一分钱没花,哪能白赚您那么多钱?” 她深知苏晚星的提醒,一分不要,苏家是绝不会接受的。
她比了个数:“您就给这个数吧,意思一下就行。” 那数字,离新车价差远了。
“这哪行!太少了!”苏卫民连连摇头。
陈芳在外贸公司历练过,最懂谈判。她能把东西说得价值千金,也能说得一文不值。此刻她就发挥后者:“叔,您听我说。这车在别人眼里值几千,可在我这儿,它就是没用!用不着的东西,再新再好,搁我手里就是零!放坏了更是一分不值!您和婶需要它,让它派上用场,这才是它的价值。”
这番话说得实在又恳切。苏卫民听着,觉得好像真是这个理。他试探着说:“那……那你真要卖,就卖给我和你婶吧?你婶上班远,蹬自行车太累人了,我早就想给她买一辆。” 他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陈芳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哎呀!原来婶正需要啊!那您和婶拿去用!什么钱不钱的!我欠您家那么大恩情还没还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带上了真切的感激,“叔,婶还有晚星,要不是那晚护着我,哪有我的今天?这车,就当是我一点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