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古棺那一声轻微的震动,仿佛不是撞在水池里,而是狠狠地撞在了明德帝和香主的心上。
两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不好!”香主尖叫一声,也顾不上和明德帝说话,他双手飞快地结出一个繁复的印诀,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施法,那三支燃烧的黑色巨香,冒出的烟雾瞬间变得浓郁起来,如同一条条黑色的绳索,朝着那口青铜古棺缠绕而去。
与此同时,那四根巨大的金属锁链,也开始发出“嗡嗡”的声响,锁链上的符文,一个个亮起,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将那股从棺材里泄露出来的不详气息,死死地压了回去。
“咚!”
“咚!咚!”
棺材里的东西,似乎不甘心就此被压制,开始更加猛烈地撞击着棺壁。
整个地下溶洞,都随着那撞击声,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坍塌。
躲在钟乳石后面的萧瑟,只觉得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那是什么东西?
仅仅是泄露出来的一丝气息,就如此恐怖!
他体内的那条由天斩剑气构成的隐脉,此刻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嗡鸣起来。
一股狂暴的,想要冲出去,将那棺中之物彻底斩碎的冲动,涌上他的心头。
但他死死地压制住了。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眼睁睁地看着,明德帝和那位香主,合力施为,过了足足半炷香的时间,那口青-铜古棺,才终于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整个溶洞,再次恢复了死寂。
但空气中,那股紧张和压抑的气氛,却比之前,浓郁了十倍。
“呼……呼……”
香主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显然刚才的施法,对他消耗巨大。
明德帝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他看着那口古棺,眼神里,是深深的忌惮和……厌恶。
“它越来越强了。”明德帝的声音,有些沙哑,“照这样下去,这‘龙封之棺’,还能镇压它多久?”
“回陛下,最多……不过三年。”香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三百年一次的天地大劫将至,龙脉之气衰弱,正是它力量最强盛的时候。一旦让它脱困,后果……不堪设想。”
“三年……”明德帝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看来,朕,必须在那之前,找到解决它的办法。”
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御书房的方向。
“那个靳百川……或许,会是一个契机。”
香主闻言,眼神一动。“陛下是想……”
“朕要看看,他的‘理’,到底有多硬。”明德帝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果决,“硬到,能不能,帮朕把这口棺材,永远地钉死在这里。”
“又或者……”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硬到,能把它,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听到这话,香主的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抹去?
他们掌香官一脉,守护了这口棺材上千年。
历代先祖,都只是想尽办法去镇压,去封印。
从来没有人,敢生出,要将它彻底抹去的念ahou!
因为他们知道,棺材里的那个东西,是杀不死的。
至少,以凡人的力量,是杀不死的。
这位皇帝,竟然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躲在暗处的萧瑟,也是心神剧震。
他看着自己父皇那坚毅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直以为,父皇是一个耽于权术,冷酷无情的帝王。
可现在他才发现,在这个帝王的面具之下,还藏着一个,想要为这天下,为这萧氏江山,扛起一切的,男人。
他要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朝堂上的权臣,不听话的儿子。
还有一个,被锁在皇城之下,随时可能毁灭一切的,远古的怪物。
这一刻,萧瑟心中那积压了十二年的恨意,忽然,淡了许多。
取而代 F 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敬佩,甚至……还有一丝,作为儿子的,心疼。
他看着父皇那不再挺拔的脊背,和那鬓角新增的白发,忽然很想冲出去,对他说一句。
“父皇,这担子,不如,让儿臣来替您扛。”
但他知道,他不能。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藏在阴影里的,“苏白”。
……
御书房内。
靳百川摇着扇子,施施然地,从那扇厚重的殿门走了出去。
他身后,赤王和白王,脸色各异。
赤王萧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杀意。今夜,他可以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折了十八铁卫,还在父皇和白王面前,丢尽了脸面。他对靳百川,已经恨之入骨。
白王萧崇的脸上,则是一片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藏着比赤王更深的忌惮。他知道,这个靳百川,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拉拢,或者轻易除掉的角色。他将是这盘棋局中,最大的变数。从今天起,他必须重新评估,自己对付萧瑟,以及争夺皇位的,所有计划。
李公公躬着身,将靳百川,一直送到了朱雀门外。
“靳先生,请留步。”李公公停下脚步,态度比来时,更加恭敬了。
“有劳公公了。”靳百川笑着回礼。
李公公看着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道:“先生才华盖世,棋力惊天,咱家佩服。只是……这天启城,水深浪急,先生身处其中,还望……万事小心。”
他这是在提醒,也是在示好。
靳百川知道,这位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看出了皇帝对自己的欣赏,也看出了,自己身上蕴含的巨大危险。
“多谢公公提醒。”靳百川点了点头,“不过,我这个人,就喜欢在水深的地方钓鱼。水越深,鱼才越大,不是吗?”
说完,他翻身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马车,在赤王和白王府探子那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他没有直接回百晓楼。
而是让马车,在天启城里,不紧不慢地,绕了一大圈。
他知道,萧瑟那边,还需要一点时间。
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脑海中,却在复盘着今夜的整场博弈。
明德帝,确实是一个雄才大略,心机深沉的帝王。
他召见自己,一是为了试探,二是为了敲打,三是……为了借刀。
他想借自己这把“稷下学宫”的刀,去平衡赤王和白王,去搅乱天启城这潭死水。
甚至,他可能还想借自己的刀,去对付那个,连他都感到棘手的,“掌香官”。
这是一个,喜欢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的,真正的棋手。
只可惜……
靳百川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靳百川,最不喜欢的,就是当别人的棋子。
他喜欢当的,是那个,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的,搅局者。
就在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街角时,靳百川忽然开口。
“停车。”
车夫勒住马,有些疑惑。
靳百川掀开车帘,看着街角墙壁上,那个用血画下的,潦草的“○”和“x”符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是他和萧瑟约定的,最高等级的暗号。
代表着,计划有变,并且,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看来,我这位朋友今晚的收获,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啊。”
靳百川跳下马车,对车夫说道:“你先回去吧。我随便走走,散散心。”
说完,他便摇着扇子,走进了那条幽深的小巷。
他知道,萧瑟,就在那里等他。
而他带回来的消息,将彻底改变,他们接下来的,所有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