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穴内光线昏暗,只有石壁上镶嵌的几颗微弱萤石散发着清冷的光辉,以及云芷身前那悬浮的残缺星图和四枚钥匙碎片流转的异芒。空气静谧,唯有凌绝调息时悠长的呼吸声与星图偶尔发出的、如同星辰低语般的轻微嗡鸣。
云芷盘膝而坐,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莹白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的神识已完全沉入那片浩瀚而残缺的星图之中,指尖偶尔在虚空轻点,引导着自身纯净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试图补全那些黯淡断裂的星辰轨迹。那四枚钥匙碎片环绕在她周身,随着她的推演,发出不同频率的共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在诉说着尘封的往事。
凌绝的伤势在连日调养和云芷不时辅助的治愈灵光下,已恢复了六七成。他并未打扰云芷,只是静静守在一旁,一边巩固修为,一边警惕着外界的动静。福伯则守在洞口,如同老松磐石,神识外放,戒备着可能出现的追踪者。
时间在专注的推演中悄然流逝。忽然,云芷眉尖微蹙,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推演到了关键处,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星图之上,大部分区域依旧模糊,唯有一小片区域的星光骤然变得急促闪烁,那四枚碎片,尤其是代表“锋锐”与“破灭”意境的暗红色碎片,震动得尤为剧烈。
“找到了!”云芷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凝重。她伸出纤指,点在星图那片剧烈闪烁的区域,那里,无数细碎的星光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如同利剑直插大地的轮廓,“第五枚碎片的气息……指向这里——‘葬剑渊’!”
“葬剑渊?”凌绝眼神一凝。他听说过此地,位于天玄界西南边陲,传说乃是上古剑修大战的最终战场,无数剑修陨落于此,他们的佩剑与剑意交织,形成了一片终年剑气纵横、生灵勿进的绝地。那里剑气混乱狂暴,不仅侵蚀肉身,更能斩伤神魂,是连金丹修士都不愿轻易踏足的凶险之所。
“不错。”云芷语气肯定,“星图显示,第五枚碎片蕴含着极强的‘锋锐’与‘寂灭’之意,与葬剑渊的环境完美契合。碎片之间共鸣强烈,位置应该就在深渊之底,剑气最为核心狂暴的区域。”她顿了顿,脸上忧色更重,“但是……推演过程中,我隐约感觉到,葬剑渊的入口区域,被两股强大的力量封锁了。一股气息森严正统,带着宗门特有的阵法波动,应是青岚宗无疑。另一股……阴冷晦涩,充满杀意,是鸦巢!”
凌绝眼中寒光一闪。青岚宗与鸦巢联手?这绝非巧合!他们必然也知晓了钥匙碎片的部分秘密,甚至可能通过某种方式,也推算出了第五枚碎片的大致方位!封锁入口,守株待兔,好算计!
“他们布下重兵,强闯绝非良策。”福伯沉声走了过来,眉头紧锁。
凌绝沉默片刻,目光扫过云芷身前那四枚碎片,又想起鬼医所赠的“千幻面”以及纳物戒中那些零碎得自鸦巢杀手的物品,如幽牙的令牌等,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迅速成型。
“他们既然联手封锁,内部必然也非铁板一块。”凌绝声音冰冷,“或许,我们可以……混进去。”
“混进去?”云芷和福伯皆是一怔。
“伪装成鸦巢的人。”凌绝解释道,“青岚宗与鸦巢合作,彼此间定然存在沟通和识别的方式。我有鸦巢杀手的令牌和部分装备,再以千幻面模拟其阴冷气息,或可瞒天过海。他们对内部的排查,总不会像对外那么严密。”
云芷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此法太过行险!鸦巢杀手彼此间必有独特的识别方式,一旦暴露……”
“这是目前唯一能悄无声息接近核心区域的方法。”凌绝打断道,语气不容置疑,“强闯动静太大,只会引来更多敌人。我们必须尽快拿到第五枚碎片,迟则生变。”他感受到怀中碎片传来的、对第五枚碎片越发清晰的渴望,深知时间紧迫。
见凌绝心意已决,云芷知道劝阻无用,只能轻咬下唇:“那你千万小心!我与福伯在外接应,若有变故,也好有个照应。”
福伯也郑重道:“凌小友,一切以安全为重。”
计划既定,不再拖延。凌绝再次戴上“千幻面”,心念转动间,面容化作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周身气息也变得冰冷死寂,与鸦巢杀手一般无二。他又换上一件得自幽牙的备用黑袍,将那块代表着“幽牙”身份的乌鸦令牌挂在腰间显眼处。
准备妥当后,他辞别云芷与福伯,身形融入荒原的阴影之中,向着西南方向的葬剑渊疾驰而去。
数日后,一片荒凉肃杀的山脉映入眼帘。山脉深处,一道巨大无比、仿佛被天神一剑劈开的深渊横亘在大地之上,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那冲霄而起的混乱剑气,刺得人皮肤生疼。那里,便是葬剑渊。
靠近渊口区域,果然如云芷所感,被一层无形的灵力屏障笼罩。屏障之外,可见身穿青岚宗服饰的弟子与身着鸦巢黑袍的杀手混杂巡逻,彼此间虽无交流,却隐隐形成犄角之势,将入口封锁得水泄不通。
凌绝收敛气息,如同真正的鸦巢杀手般,面无表情地向着入口走去。
“站住!令牌!”一名守在入口处的鸦巢杀手立刻上前,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凌绝。
凌绝默不作声,将腰间的“幽牙”令牌亮出。
那杀手检查了一下令牌,又仔细感知了一下凌绝身上那用千幻面模拟的纯正鸦巢阴冷气息,点了点头,但眼中仍有一丝疑惑:“幽牙?你不是奉命去追查那‘变量’的下落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凌绝心中凛然,知道遇到了盘问。他模仿着幽牙那沙哑干涩的声线,冷冷道:“任务有变,发现重要线索,需立即上报执事。耽误了要事,你担待得起?”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和上位者的压迫感。
那杀手被他气势所慑,又见令牌无误,气息也对,不敢再多问,挥了挥手:“进去吧。执事大人在临时营帐。”
凌绝心中微松,面无表情地穿过灵力屏障,正式踏入了封锁区。
内部气氛更加凝重。青岚宗弟子和鸦巢杀手各自占据一片区域,泾渭分明,彼此间充斥着一种互不信任的紧张感。凌绝低着头,凭借对煞气和杀意的敏锐感知,避开那些气息强大的头目,朝着鸦巢营地深处,那剑气最为浓郁、显然是通往深渊底部的方向潜行。
他尽量表现得如同一个普通执行任务的杀手,偶有其他鸦巢成员投来目光,他也只是冷漠以对,或微微颔首,凭借千幻面完美的伪装和冷静的心态,竟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了层层警戒。
终于,他来到了营地边缘。前方是一道陡峭向下、被混乱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悬崖,这里守卫相对稀疏,只有寥寥数人,显然都认为没人能从这里硬闯下去。
凌绝看准一个守卫交接的间隙,《幽影步》施展到极致,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便悄无声息地滑下了悬崖,没入了那充斥着无尽剑罡与毁灭气息的深渊之中。
刚一进入深渊范围,狂暴的剑气便如同无数无形的利刃,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护体煞气自主激发,与剑气碰撞,发出“嗤嗤”的声响。凌绝不敢怠慢,全力运转功法,小心翼翼地向下降落,同时神识高度集中,躲避着那些肉眼可见、如同游鱼般穿梭的凝实剑罡。
越是往下,剑气越是恐怖,甚至开始影响到神识的探查。四周岩壁上,插满了无数残破的古剑,有些早已锈蚀,有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芒。空气中弥漫着金铁锈蚀与万年不散的杀伐之气。
不知下降了多久,脚下终于传来了实地感。深渊之底,光线极度黯淡,只有那些残剑自身散发的微弱光芒,以及空气中流淌的、如同实质般的各色剑意光辉,将这里映照得光怪陆离。
而就在这片剑之坟场的最中央,凌绝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四枚碎片的共鸣达到了顶峰!他目光锐利地望向那个方向——
只见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剑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斩灭一切意境的断剑,斜插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之上。而在那断剑的剑格处,一枚呈现出亮银色、形态如同一柄微小剑刃的碎片,正静静镶嵌其中,散发着与他手中碎片同源却更加锐利无匹的气息!
第五枚钥匙碎片!
它果然在此!而且,似乎与这柄上古断剑融为一体!
凌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一步步向着那柄断剑走去。他知道,想要取得这枚碎片,恐怕绝非易事。这葬剑渊底,除了无处不在的狂暴剑气和剑罡,必然还有着其他的……考验。
就在他靠近断剑十丈范围时,异变陡生!
周围插在地上的无数残剑,仿佛同时被唤醒,发出了轻微的震颤与嗡鸣!一道道颜色各异、强弱不等的剑意虚影,从那些残剑之上升腾而起,如同感受到了入侵者的气息,缓缓转过身,无数道冰冷的“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了凌绝身上!
上古剑魂!它们守护于此,不容外人亵渎这片剑之安眠地,更不容许有人触碰那柄承载着第五碎片的断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