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客厅空调下方,仰头看着出风口。然后,他拉过一张摇摇晃晃的椅子,踩上去,用棍子末端粗暴地捅进出风口栅格后面,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和塑料碎裂声后,代表那个摄像头的红点熄灭了。
最后,他走到门廊那幅廉价的风景画前。
画上是一只凝视着远方的孤狼,田纳西伸出手,不是砸画,而是用指尖,精准地抠进了画中狼的“眼睛”,轻轻一挖,一个微小的镜头被他捏在了指尖。
他对着这个镜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几秒钟。仿佛能透过它,看到另一端那些惊疑不定、试图解读他这疯狂举动的监视者。
然后,五指收拢。
轻微的“咔嚓”声响起。再摊开手,细碎的零件和塑料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
“所有外部监控已物理清除。”1046确认道,“需要我开始扫描是否有更隐蔽的被动式或触发式监控设备吗?”
“扫。”田纳西走下椅子,将棒球棍随手靠在墙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尘埃还在光柱里缓缓沉浮。
他站在一片狼藉中,像是刚刚拆家的凶兽,气息却平静得可怕。
“深度扫描完成,未发现其他监控设备。”1046报告,“但检测到门口有高能量反应个体快速接近——是卡慕,情绪波动剧烈。”
田纳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头,听着门外传来的、毫不掩饰的急促脚步声。
田纳西走过去,没有立刻开门,他通过猫眼向外看,卡慕那张与萩原研二极其相似、此刻却因焦急而扭曲的脸占满了视野。
田纳西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缓缓拉开了门。
卡慕收势不及,差点一头撞进来。
他猛地稳住身形,一把抓住田纳西的肩膀,紫罗兰色的眼睛上下飞快地扫视他,语气又快又急:“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我刚接到监控点的报告,说你这边的信号全部突然中断,最后听到的是巨大的碎裂声!发生什么了?!”他的担忧毫不掩饰,手指下意识想用力,却在碰到田纳西的那一刻又收敛了力道。
田纳西任由他抓着,目光平静地掠过卡慕,落到他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才慢慢转回卡慕脸上。
“没什么。”田纳西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拆了半个屋子的人不是他,“只是大扫除。”
“大扫除?”卡慕愣住,脸上的焦急慢慢褪去。
他探头看向田纳西身后的屋内——满地狼藉,碎片四溅,吊灯残骸还在地上反射着光。
“嗯。”田纳西应了一声,轻轻挣开卡慕的手,转身走回屋内,语气平淡地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灰尘太多。一些没用的‘垃圾’和‘虫子’,也该清理掉了。”
卡慕跟着走进来,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环视着这片灾难现场,眉头紧紧锁起。
焦急已经从他脸上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困惑和某种了然的神情。
他好像有点明白田纳西在做什么了。
*
卡慕冲进安全屋时,几乎以为这里刚刚被一枚小型炸弹洗礼过。
墙壁上原本隐匿巧妙的监控探头被硬生生地抠了出来,上面还连着断裂的电线,就像古怪的金属虫尸散落在地。几个精密的环境传感器也被砸得粉碎,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桌上的终端屏幕一片漆黑,已经裂成了蛛网状,主机箱被踹得凹进去一大块,侧板歪斜,露出里面被粗暴扯断的线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弱的焦糊味和金属碎屑的气息。
而此时,田纳西就站在这片狼藉中央,背对着门口。他没戴那副惯常的墨镜,身上只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却透着一种冷硬的力道。他手里正掂量着一个从墙上拆下来的半球形监控头,一上一下地抛着,似乎正思考往哪个地方砸。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卡慕预想中的狂怒,甚至没有明显的烦躁。那双总是被镜片遮挡的眼睛此刻清晰地露出来,里面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仿佛眼前这片废墟与他毫无关系,又或者,这一切本就是他预期中的、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卡慕的视线飞快地扫过满室疮痍,最后定格在田纳西脸上。
确认了对方没有事情后,他不再质问,没有惊愕,甚至连一丝疑问的眼神都没有。他只是迅速评估了现场,确认没有即时的危险,也没有田纳西受伤的迹象,然后那双下垂眼里便只剩下一种全然的、近乎本能的接受。
“需要我叫人来清理吗?”卡慕开口,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请示意味,仿佛田纳西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而不是拆毁了一整套顶尖监控系统,又或者,在他看来,这二者没什么区别。
田纳西随手将那个监控头丢在地上,金属外壳撞击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动作慢条斯理。
“嗯。”他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卡慕立刻拿出手机,没有半分的犹豫,立刻开始联系后勤清理小组和他绝对信任的技术人员。
他低声吩咐,语气果决,重点在于要快速、安静、不留任何可供追查的尾巴,仿佛对他而言,处理这类场面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一边通话,一边自然地绕开地上的碎片,走到田纳西身侧稍靠后的位置。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些被毁掉的昂贵设备上,而是落在田纳西的侧脸,观察着他极其细微的表情,判断着他此刻的真实状态——到底是纯粹的烦躁,还是另有深意?
田纳西回看他一眼,视线又落在窗外,似乎对卡慕的高效执行漠不关心。
1046:宿主你好冷漠啊……
田纳西:?
田纳西:他们以前就是这种相处模式!
卡慕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琴酒那边,”卡慕开口,不是询问,而是陈述,“我会处理。”